“可是我娘在那一戰(zhàn)替掌門而死！”洛城嘶吼出聲，聲音里帶著哭腔，“她為了護著掌門，被魔宗長老的黑煞掌擊中心口，尸骨都涼透了！他們怎么能……怎么能這樣對她！”

老頭突然止住笑，疤痕在月光下繃得像條拉緊的弦，語氣冷得像淬了冰：“那又如何？因為你洛家就剩你一個廢物。”他瞥了眼洛城顫抖的肩膀，“沒權(quán)沒勢，沒靈力沒背景，你娘死了，你又是個練不出靈氣的絕靈體——不捏你們洛家捏誰？”

洛城如遭雷擊，呆立在原地。是啊，洛家就剩他了。母親死了，沒人再為他們說話，那些修仙者要找個替罪羊，還有比他們更合適的嗎？胸口的金膜突然發(fā)燙，像是在呼應(yīng)他骨子里翻涌的恨意。

“不過孩子，一切都過去了。”老頭突然笑起來，疤痕在月光下扭曲，“你現(xiàn)在，覺得自己的骨頭，是不是比從前硬了些？”

洛城試著握拳，竟能聽見骨節(jié)間細密的爆鳴，像是有巖漿在血管里流淌。他想起玄風(fēng)長老的紫雷，想起蘇韻的烈火掌——原來，這世間真有力量，能硬撼靈氣。

“想報仇？”老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血晶的溫度燙得洛城發(fā)顫，“先熬過今晚。”

洛城盯著他胸前的血晶，突然明白：這老人把續(xù)命的血晶全按進了自己骨縫里。

“為什么選我？”洛城的聲音沙啞。

老頭的面具碎塊還在腳邊，月光照在他滿是疤痕的臉上，竟透出絲欣慰：“老子300年來，就等有緣人。沒想到等到一個跟我一樣只會體修的后人。”

“現(xiàn)在，脫衣服。”老頭突然踹他一腳，“血晶要融在皮膚里，晚了老子可沒力氣再補。”

洛城咬咬牙，褪去破碎的外衫。當(dāng)血晶的紅光與皮膚接觸的剎那，劇痛瞬間貫穿全身——像是有千萬把刀在削骨，又有巖漿在填縫。他死死咬牙，聽著自己的骨頭發(fā)出“咔咔”的碎裂與重生聲，每一秒都比在亂葬崗被玄風(fēng)轟棺時更難熬。

老頭坐在一旁，枯瘦的手攥著最后兩枚血晶，突然唱起支古怪的歌謠：“骨作金，血為引，天地為爐鍛我身……”

不知過了多久，洛城眼前的黑暗突然裂開條縫，他看見自己的骨骼在月光下泛著血光，碎成齏粉的右拳竟重新長出，指節(jié)處還凝著未褪的血晶。

“成了。”老頭的聲音帶著笑意，卻突然栽倒在地。洛城撲過去時，摸到他冰涼的手——那七枚血晶，本是他吊命三百年的根本。

“記住……”老頭的血沫濺在洛城胸口的金膜上，“體修的仇，只能用拳頭討回來……”

洛城抱著他逐漸冰冷的身體，突然發(fā)現(xiàn)石棺里刻著行小字：“待傳人，焚我骨，澆我血，續(xù)九死鍛體訣。”

他顫抖著摸出火折子，點燃的瞬間，墓穴前所未有的光明。

月光從墓室頂?shù)钠贫礊⑾拢赵诼宄巧眢w上。他低頭看著掌心新生的紋路，突然想起蘇韻踩碎的婚書，想起玄風(fēng)長老的紫雷——

“你們等著。”洛城的聲音低沉如雷，“從今天起，我洛城的脊梁，誰也別想再打斷。”

亂葬崗的泥濘再次裹住腳掌時，雨又開始下了，比上次更冷。

洛城跪在泥里，用斷劍一點點刨開被玄風(fēng)炸毀的棺木殘片。母親的骸骨混在碎石中，指骨仍保持著攥握的姿勢，仿佛臨死前還緊握著什么。他顫抖著將碎骨拼湊起來，指腹撫過那些被紫雷灼黑的痕跡，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嗚咽。

“娘，兒子來接你回家了。”

他脫下玄色勁裝，小心翼翼地裹住母親的骸骨。布料上的血晶流光滲入骨縫，竟讓那些焦黑的痕跡淡了幾分。不遠處，老者沒了血晶，也只剩下遺骸。

洛城這才明白，老者早已將自己的骨血熔入傳承，連最后一點殘魂都化作了滋養(yǎng)他的養(yǎng)分。

他在亂葬崗深處尋了處背風(fēng)的山坳，用斷劍挖出兩個深坑。沒有棺木，便以青石為槨；沒有香火，便折了束野菊插在墳前。

洛城的呼吸驟然停滯。他想起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鍛體訣》，想起老者說“你娘改了半本教你”，“沒想到等到一個跟我一樣只會體修的后人。”

“恩師……您也是洛家人？”

雨聲里，他仿佛聽見老者臨終的笑。那些被血晶吞噬的記憶碎片突然涌來：老者年輕時踏碎七十二門派山門的背影，掌摑元嬰修士的狂傲，還有他常掛在嘴邊的那句“洛家兒郎，死也得站著死”。

原來不是巧合。

母親的絕靈體，自己的血晶淬骨，老者三百年的等待……這一切，都是洛家與體術(shù)的宿命糾纏。

他猛地抬頭，望向青云宗主峰的方向。

雨停時，洛城已在兩座新墳前跪了三個時辰。體內(nèi)翻騰的血晶之力漸漸平息，那些失控的暴戾被一種更深沉的寒意取代。

“青云宗，玄風(fēng)，蘇家……”洛城低聲念著這些名字，指尖的玉佩泛出溫潤的光，“你們欠洛家的，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

他沒有再回頭。

身影消失在亂葬崗盡頭。

演武場的晨霧里，李虎正用講述著洛城怎么在亂葬崗死的。

“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被野狗吃干凈了！”

周圍外門弟子哄笑成一片，有人往他腳邊扔了塊焦黑的玉片——正是蘇韻踩碎的婚書殘片。李虎用腳尖挑起玉片，沖新入門的弟子晃了晃：“看見沒？這就是和內(nèi)門仙子攀親的下場，連骨頭都得埋在亂葬崗喂狗！”

話音未落，演武場東南角的陰影里傳來聲冷笑：

“李虎，你娘沒教過你——不在背后說人閑話？”

骨節(jié)爆鳴如擂鼓。

李虎猛地回頭，就看見洛城站在晨光里。他穿的是件半舊的灰布短打，袖口磨得發(fā)毛。

“呵，這不是亂葬崗的冤魂嗎？”他挑眉打量著洛城身上那件磨破袖口的灰布短打，“斷了肋骨還能爬回來？怕不是偷了哪個墳頭的香灰抹在身上，裝神弄鬼嚇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