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恐怖藝術
- 人皮藏品之海島罪惡
- 炫酷小飛棍
- 4755字
- 2025-07-31 10:45:00
石階被太陽曬得發燙,鞋底踩上去時仿佛貼著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不敢邁開腳步前行。我被刀疤強從身后推得踉蹌了兩步,正好撞在蘇暢舉著的手機上,屏幕里的彈幕像潮水似的涌出來,把灰白的焦慮蓋得嚴嚴實實的。
「小心點。」蘇暢的聲音裹著香水味飄了過來,攙扶著我的手臂,指尖在我胳膊上飛快地掐了一下,力道比剛才在石拱門外更重了些。我疑惑地抬頭看向她時,她的直播鏡頭正對著白洋房的大門,鏡頭邊緣的灰煙像團浸了水的棉絮,把「正在錄制」的紅點暈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我盯著白洋房那扇灰白色的大門一動不動,腦子里在瘋狂閃過每一個可疑的細節。蘇暢捏著手機的指節泛白也好,游客們圍上來的腳步收得更緊也罷,這些都被我拋到了腦后。突然,我小跑著沖上前去,一把拽住張禿子的胳膊,刻意壓低了聲線「小剛還沒影兒呢,就這么進去?不等他了?」張禿子被我拽得一個趔趄,肥臉愣了半秒才擠出笑容,油光锃亮的腦門上滾下連串的汗珠:「急什么?不是說了他去裸體海灘么?地址早給他了,那小子爽夠了自然會跟過來。大男人一個,還能在島上迷路不成?」他猛地拍開了我的手,掌心的汗混著一股油膩的腥氣甩在了我的胳膊上,顯然,他是沒想到我會突然問起了小剛的去向。
「就是啊老 K!」身后的大劉湊了上來,被汗打濕的 T恤貼在后背上,「都到門口了,進去等不一樣?在這曬著,皮都快烤焦了!你看我皮膚都黑了一個度了,怕是等下富婆看到不知道會不會不喜歡。」他邊說邊抹了把臉,指縫里漏下的汗珠砸在石階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圓點。
我咬了咬牙,沒再接話。心里的算盤噼啪作響,在這里耗著也沒用,不如先混進白洋房,等晚點小剛如果沒回來的話,再找個機會溜出去,貨船還停靠在碼頭上,還有暗門后的秘密,也要回去搞個明白。
「行,聽你的。」我往旁邊讓了讓,看著張禿子肥碩的身形走進了門里,眼角的余光掃到蘇暢舉著的手機。她的鏡頭正對著我,屏幕上的「正在錄制」紅得刺眼,像滴沒擦凈的血。
跟著張禿子進了白洋房,大廳正中間墻上掛著一幅畫,裝在深色的相框里,看著有點怪異。剛進門光線還沒適應過來,但那副畫卻格外的顯眼,想不注意都難。相框里裱著朵猩紅色的玫瑰,跟張禿子的紋身和游客銀幣上的圖案一模一樣。我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鼻子里忽然飄進點熟悉的味道(消毒水混著鐵銹),淡得跟沒有似的,不貼上去聞根本察覺不出。我不自覺的伸出手,指尖剛接觸到畫的表面,渾身的汗毛「唰」地一下豎了起來。這幅畫的質感絕不是畫布或絲綢,軟中帶韌,仔細去摸的話,還能摸到皮膚特有的細微紋路,再湊近細看,還能隱約看見用膠水拼接過的痕跡,和很多大小不一的凹凸印記,這些印記有的像刀疤,有的像燙傷,甚至還有月牙形的疤痕。
這哪是什么布畫?給人感覺就是用無數塊帶著傷疤的皮膚,用膠水粘合成的一朵猩紅玫瑰花,那些拼接的膠痕是傷口,那些凹凸的印記是過往,在此刻全被硬生生地拼湊成了一朵花。
「看什么呢?」張禿子的聲音從背后砸過來,我猛地縮回手,指尖還殘留著那層詭異的溫涼,「這可是我們的鎮店之寶,客人們就喜歡這種『獨一無二』的藝術品。」他說「獨一無二」時,肥手在畫框上拍了拍,像在拍打著一塊上好的皮肉。
這時大劉湊過來,嗓門壓得低低的:「老 K,你覺不覺得這玫瑰……顏色有點太艷了?」他伸出手也想摸一下的時候,被蘇暢突然咳嗽一聲打斷了,她舉著手機對準玫瑰畫,鏡頭慢慢掃過畫的紋路,補光燈照在玫瑰畫某處拼接的痕跡上,反射出了一絲不和諧的啞光。我瞇著眼細看,發現那啞光并不是膠痕,倒像是一根沒拔干凈的線頭,黑黢黢的,和人的頭發有點像。
「別亂碰。」刀疤強不知何時站在了我們旁邊,匕首在手指間轉了個圈,「這畫可金貴著呢,搞壞了把你們賣了都賠不起。」他說話時,目光還在我和大劉、阿杰身上轉了一圈,嘴角突然往上挑了挑,不像是笑,倒像是屠夫在挑選著豬圈里的豬,看得人后脖子發緊。
阿杰沒注意這些,只顧著驚嘆:「用什么做的啊?摸起來跟橡皮似的」話音剛落,張禿子便在樓梯口,聲音透著不耐煩地催「別管畫了,上樓。你們初來報到,帶你們去二樓的休息室。」說完,他便轉身往樓梯上走,肥碩的背影在樓梯上晃動得像團移動的肉塊。
刀疤強往旁邊挪了挪,給我們讓出了上樓的通道,匕首在指間轉得更快。四眼仔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玫瑰畫的紅光,他走在張禿子身后半步,手指在扶手上輕輕地敲著,像在給誰傳遞著某種信號那樣。
我們幾個也只好跟上,大劉走在我前頭,后背的汗濕 T恤黏在身上,像塊浸了水的抹布。阿杰還在小聲嘀咕著剛才的畫,被我用胳膊肘撞了下才閉上了嘴。剛踏上兩級臺階,我下意識回頭,那些游客沒跟過來,各自散到一樓的皮質沙發上坐下,姿勢松垮垮的,但眼神卻像看著獵物一樣,死死地盯著我們。草帽男則翹著二郎腿,手指在膝蓋上敲著莫名的節奏,銀幣在指間轉得飛快,悠閑地哼起了小調。
樓梯是老式的木樓梯,踩上去「吱呀」作響,聲音在空蕩的大廳里蕩來蕩去,混著樓下游客們刻意壓低的交談聲,像有無數只耳朵貼在木板后頭,聽著我們上樓的動靜。
踏上二樓最后一級臺階,走廊鋪著淺灰色地毯,踩上去軟乎乎的,吸走了所有的腳步聲;兩旁的房間門都掛著木牌,「休息室」「茶水間」「儲物間」的字跡規規矩矩,墻角的老式掛鐘滴答作響,擺針掃過玻璃罩的聲音清晰得像在耳邊。張禿子推開最左邊的門:「來,就在這里先休息。」門內亮著暖黃的燈,兩張單人沙發、幾張靠背凳子、一張茶幾,墻角還放著臺老式的飲水機,桶里的水冒著細微的氣泡,看上去一切都像普通的客房,連空氣里都飄著股淡淡的檸檬清潔劑味。
大劉「嘿」了一聲,一屁股陷進了單人沙發里,沙發發出「噗」的悶響:「舒坦啊……終于可以休息了,一路走來都沒停過,我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說完還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阿杰走到窗邊掀開窗簾的一角,窗外是片修剪整齊的草坪。四眼仔一言不發地坐在靠背凳上玩著他那已經爆屏的手機。蘇暢舉著手機在屋里轉了一圈,鏡頭掃過沙發扶手上的玫瑰刺繡,針腳細密,和樓下畫里的玫瑰形態一致,但顏色是柔和的粉色,看著毫無攻擊性。「家人們看這休息室,是不是很溫馨呀?」她笑著對鏡頭說,繼續在屋里慢慢地轉著。
休息室里的安靜像塊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壓在胸口上。暖黃的燈光從天花板垂下來,在茶幾上投下規規矩矩的光斑,連灰塵在光柱里飄的速度都慢悠悠的,沒有一點異常。
大劉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手機掏出來刷著短視頻,外放的笑聲在屋里響起,又被地毯吸得沒了聲息。「你看這沙發,彈性還挺好。」他拍了拍扶手,玫瑰刺繡的粉色花瓣隨著震動輕輕晃了晃,針腳里沒藏任何東西,就是普通的棉線。
阿杰從窗邊轉過來,手里捏著片從窗簾上掉的絨毛:「外面草坪上有灑水器在轉,噴得還挺均勻。」他把絨毛丟在茶幾上,白色的絨毛在淺木色桌面上格外顯眼,風一吹就滾到了桌角,沒沾任何不該有的痕跡。
飲水機「咕嚕」響了一聲,是水燒開的動靜。桶里的氣泡已經停了,水面平得像面鏡子,映著暖黃的燈光,干凈得能看見桶底的生產日期,去年的,不算新,但也絕不詭異。
蘇暢舉著手機坐到凳子上,鏡頭對著天花板:「家人們稍等,我休息會哈,這屋的空調溫度剛剛好,不冷不熱。」她隨手把手機架在茶幾上,屏幕里的彈幕還在刷著「環境不錯」「主播注意身體」之類的廢話,沒有一條出格的彈幕。
四眼仔的手機突然響了,是條普通的短信,他瞥了一眼就刪掉了,鎖屏壁紙是只招財貓,屏幕的裂紋雖然亂,但沒藏任何密碼或符號。他起身去茶水間轉了圈,出來時手里多了杯白水,杯子是普通的玻璃款,杯壁上還印著超市的促銷標簽。
墻上的掛鐘走得極準,滴答聲均勻得像秒表,鐘面干干凈凈,除了時間沒有粘貼任何東西,玻璃罩上的指紋是剛進來時大家不小心蹭上的,亂但尋常。
我起身走了兩圈,鞋底蹭過地毯沒帶出任何碎屑,墻角的踢腳線嚴絲合縫,摸上去是涼的,沒那股若有若無的腥氣。連空氣里的檸檬清潔劑味都很穩定,不濃不淡,就是酒店保潔常用的那款,瓶身說不定就放在樓下的清潔間里。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正常,那么的普通。但我總感覺,暴風雨的前夕,都是最平靜的,但越是平靜的表面,暴風雨來得越是兇猛。
「休息下來真舒服啊,從下船到現在,一路走來又熱又累,現在閑下來后,突然就好困啊。」大劉把手機揣回兜里,邊說邊往嘴里塞了顆糖,他說話時,阿杰正對著飲水機接水,水流「嘩嘩」響,接滿一杯喝了大半,咂咂嘴:「涼的,還行,沒異味。」
蘇暢的鏡頭對著門口,走廊里偶爾傳來沉悶的腳步聲,應該是張禿子或者刀疤強在來回走動,腳步沉穩,沒帶任何拖拽的動靜。四眼仔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呼吸均勻,眼鏡滑到鼻尖也沒動。
這時,掛鐘敲了六下,聲音清脆,不多不少,剛好六聲。
門外傳來了張禿子的聲音,透著點笑意:「休息好了吧?準備吃飯了,今天有新鮮的海魚。」
出了休息室,張禿子領著我們往三樓走去,樓梯的地毯換成了暗紅色,踩上去沒了之前的軟乎,倒像踩著厚實的絨布,吸走了腳步聲里的底氣。三樓走廊比二樓更窄,盡頭的門推開時,暖黃的燈光涌出來,映著張禿子臉上的神秘笑容:「都別嫌棄啊,我們這的的規矩,正式干活前都得吃頓好的,等下都別給我客氣啊。」
進到走廊盡頭的餐廳,里面擺著張長條木桌,刀疤強已經在桌邊站著,手里拎著瓶沒貼標簽的酒,瓶身磨砂,看著有些年頭。桌上的菜也簡單,一盤清蒸海魚、兩碗時蔬,還有一大盆燉得軟爛的肉,油星浮在肉汁上,散著股海腥味。
我掃了一圈餐廳,并沒看見那些游客,連草帽男的銀幣和哼腔都沒了蹤影。阿杰拉開椅子,木腿在地板上蹭出了輕響,剛坐下就被大劉捏著嘴巴猛地灌了口酒:「明天咱們正式開工,今天不喝飽誰都別走啊」張禿子在一邊附和「大劉說的對,今晚不醉不歸啊,酒管夠,敞開喝。」
豐富的晚餐正式開始,刀疤強拎著第二瓶酒過來,瓶塞「啵」地彈出,帶著股沖鼻的酒香。他給每人杯里續滿酒,輪到蘇暢時,她伸手攔了下:「我少來點,等下還得搞直播呢。」張禿子在旁邊笑著說:「今晚還搞什么直播,盡情地吃喝就對了。」說著親自給她斟了半杯,酒液在杯里晃出了琥珀色的光。四眼仔沒怎么動筷子,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眼鏡片上沾了層霧氣,看不清眼神。
大劉吃得最歡,筷子在燉肉盆里翻來翻去,撈出塊帶筋的肉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說:「張總,咱們明天對著富婆到底怎么哄他們啊?我沒經驗,總不能真的來這給富婆當服務員吧?」張禿子夾菜的手頓了下,隨即笑道:「放心,保準輕松,就像網絡上說的,躺著就能賺錢。絕對讓你畢生難忘!」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特別強調「畢生難忘」四個字,眼神就像一只餓狼,在看著面前這只待宰的羔羊。而大劉還沉浸在吃肉的快樂中,根本就沒有發現張禿子貪婪的眼神。旁邊的阿杰被大劉灌了幾杯,臉漲得通紅,舉著杯子跟張禿子碰杯:「規矩我懂!拿錢辦事,不該問的絕不問!」張禿子聽后,滿意地對阿杰豎起了大拇指。
我夾了口時蔬,菜葉子上還帶著水珠,嚼起來卻有點發澀,像沒洗干凈。眼角的余光瞥見刀疤強站在張禿子身后,手始終沒離開過腰間的匕首。「干了!」大劉猛地站起來,杯子底在桌上磕出脆響,「預祝咱們明天的首秀,順順利利,哄到富婆賺大錢!」他仰頭就灌完整瓶酒。阿杰跟著站起來,腳步已經晃了,舉杯時沒對準,酒灑了大半在褲腿上:「賺大錢!喝一杯……干……」他話沒說完,打了個酒嗝,身子晃了晃,被大劉一把按住坐回椅子上。四眼仔突然放下杯子,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酒喝多了誤事。」他這話像在說阿杰,又像在提醒誰,張禿子的臉色沉了沉,沒接話。
窗外的天徹底黑了,碼頭的燈透過窗簾縫鉆進來,在地板上投出道細長的光帶,像一根沒拉緊的線。桌上的酒一瓶接一瓶空下去,大劉的呼嚕聲越來越響,阿杰也醉倒了趴在桌上。另一邊,張禿子和刀疤強低聲說著什么,我也喝得暈頭轉向,聽不清他們交談的內容。
我眼皮越來越沉,只記得最后的畫面,就是刀疤強用冰冷的眼神在看著阿杰。然后眼前一黑,只剩下耳邊隱約的走動聲,和掛鐘不知疲倦的滴答聲,像在給什么東西倒計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