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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首戰告捷

正月廿八,破曉前最濃重的黑暗。雁門關東側甕城外的冰河故道。

連日的酷寒將寬闊的河床凍成一片巨大的、覆蓋著厚厚積雪的白色平原。冰層在極寒下發出細微的、如同骨骼碎裂般的呻吟。兩岸原本高聳的土崖被積雪覆蓋,形成連綿起伏的雪丘,如同巨獸僵臥的脊背。風卷著雪沫,在空曠的河床上打著旋兒,發出嗚咽般的尖嘯,更添幾分死寂。

河床東岸,靠近甕城方向的一片低洼雪窩里。吳狄如同一塊嵌入凍土的玄色巖石,無聲地蟄伏著。他身上覆蓋著厚厚的、與雪地同色的粗麻偽裝布,只露出一雙眼睛,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里,如同兩點凝凍的寒星。他身側,陳沖伏在雪中,呼吸壓得極低,目光透過偽裝布的縫隙,死死鎖定著河床對岸那片被黑暗籠罩的起伏雪丘。

“將軍,”陳沖的聲音凝成一線,幾乎被風聲吞沒,“‘鷓鴣’叫了三次。東邊,來了。”

吳狄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搭在凍土上的右手食指,極其輕微地向下點了一下。動作細微得如同冰晶墜落。

命令無聲傳達。

河床兩岸的雪丘陰影里,數百雙眼睛驟然亮起!那是飛熊衛最精銳的弓弩手!他們如同冬眠的毒蛇,在偽裝下悄然蘇醒!冰冷的弩機被緩緩端起,弩臂上弦的細微“咔噠”聲被風聲完美掩蓋。淬了寒霜的三棱透甲箭簇,在微弱的雪光下閃爍著幽藍的死亡光澤,對準了河床中央那片看似平靜的雪原。

時間在死寂和酷寒中緩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被凍結。

終于!

轟隆隆隆——!!!

如同悶雷碾過凍土!密集而沉重的馬蹄聲驟然撕裂了河床的死寂!從東岸那片起伏的雪丘后方傳來!聲音由遠及近,迅速放大!帶著一種蠻橫的、摧枯拉朽的氣勢!

來了!

地平線盡頭,一片蠕動的黑影如同決堤的濁流,驟然涌現!緊接著,是第二片!第三片!黑壓壓的鐵驪騎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從雪丘后蜂擁而出!他們并未刻意隱藏行跡,馬蹄踐踏著凍硬的積雪,發出擂鼓般的轟鳴!卷起的雪塵如同白色的怒濤,在黎明的微光中翻滾!

當先一騎,格外醒目!正是鐵驪左翼千夫長阿魯臺!他身披一件染成暗紅色的狼皮大氅,在灰白的雪原上如同滴落的血污!臉上涂抹著防凍的油脂和猙獰的圖騰,手中揮舞著一柄鑲嵌著寶石的彎刀,口中發出尖銳的呼哨!他身后,兩千鐵驪輕騎呈松散的鋒矢陣型,如同兩把巨大的黑色彎刀,直撲甕城方向!馬蹄翻飛,雪浪滔天!那股剽悍狂野的沖鋒氣勢,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踏成齏粉!

“漢狗!縮頭烏龜!出來受死!”阿魯臺狂野的吼聲在風聲中隱隱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嗜血的興奮!他身后的騎兵發出狼嚎般的呼應,彎刀在熹微的晨光中揮舞,寒光閃爍!

近了!更近了!

前鋒已沖入河床中央!馬蹄踏碎冰層,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后隊如同潮水般涌入寬闊的河床!整個兩千騎的洪流,如同一條巨大的黑色惡蟒,一頭扎進了這片精心準備的死亡陷阱!

就在阿魯臺的前鋒距離甕城城墻不足三百步!整個鐵驪騎隊大半涌入河床腹地的瞬間!

吳狄眼中寒芒爆射!搭在凍土上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張開!如同撕裂夜幕的鷹爪!

“發!”

一聲短促、冰冷、如同金鐵交擊的厲喝!穿透風雪的嗚咽,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伏擊者的耳中!

嗡——!!!

河床兩岸!數百張早已張至滿月的強弩同時爆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震鳴!弓弦劇烈震顫的嗡響匯成一片死亡的蜂群!

嗖!嗖!嗖!嗖!嗖!

數百支淬了寒霜的三棱透甲重箭!如同從地獄中傾瀉而出的鋼鐵暴雨!撕裂冰冷的空氣!帶著凄厲到極致的尖嘯!瞬間覆蓋了河床中央那片正在沖鋒的鐵驪騎陣!

快!狠!密!

箭矢并非漫射!而是如同長了眼睛般!專射馬匹!專射前排!專射那些揮舞彎刀、吼叫得最兇的騎手!

噗!噗!噗!噗!噗!

令人牙酸的箭簇入肉聲、骨骼碎裂聲、戰馬瀕死的悲鳴聲瞬間爆響!如同無數熟透的西瓜被同時砸爛!

沖在最前的阿魯臺只覺得一股惡風撲面!他下意識地猛勒韁繩!戰馬人立而起!

噗嗤!噗嗤!

兩支重箭狠狠釘入他坐騎的脖頸和胸腹!巨大的力量帶得戰馬轟然側翻!阿魯臺怪叫一聲,狼狽地滾落馬下!他身邊的親衛更是如同被鐮刀割倒的麥子,瞬間栽倒一片!人仰馬翻!

“有埋伏!!”凄厲的嘶吼在混亂中炸響!

整個鐵驪騎陣瞬間大亂!沖鋒的勢頭被硬生生扼斷!前排人馬的尸體成了天然的絆馬索!后續騎兵收勢不及,狠狠撞上!骨斷筋折的悶響、戰馬相撞的慘嘶、士兵墜馬的哀嚎響成一片!河床中央瞬間化作一片混亂的血肉泥潭!

“撤!快撤!”阿魯臺從雪地里掙扎著爬起,頭盔歪斜,臉上沾滿泥雪和血污,眼中充滿了驚駭和暴怒!他揮舞著彎刀,嘶聲力竭地狂吼!

然而,晚了!

第一波箭雨剛落!

嗡——!!!

第二波更加密集、更加精準的箭雨已然降臨!這一次,目標直指那些試圖調轉馬頭、向后潰逃的鐵驪騎兵!箭矢如同長了眼睛的毒蛇,專射馬臀、馬腿!專射那些背對著伏擊者的騎手后心!

噗噗噗噗!

撤退的路線瞬間被死亡的箭雨封鎖!更多的鐵驪騎兵慘叫著栽倒!混亂如同瘟疫般向整個騎陣蔓延!恐慌徹底壓倒了兇悍!鐵驪騎兵如同炸了窩的馬蜂,再也顧不上沖鋒或撤退,只憑著本能瘋狂地鞭打著戰馬,試圖逃離這片死亡河床!互相沖撞!踐踏!慘叫聲和怒罵聲震耳欲聾!

“玄甲營!鑿穿!”

一聲如同悶雷般的咆哮在河床西岸炸響!

轟隆隆隆!!!

大地劇烈震顫!仿佛沉睡的巨獸蘇醒!

李破軍魁偉如山的身影如同魔神降世!他身披厚重的玄鐵重甲,座下那匹如同史前巨獸般的純黑戰馬“黑山”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嘶鳴!他手中那柄門板似的狼牙巨棒高高揚起,在熹微的晨光中閃爍著烏沉沉的兇光!

“殺——!!!”

兩百玄甲重騎緊隨其后!如同兩道移動的鋼鐵城墻!沉重的馬蹄踐踏著凍土冰河,發出撼人心魄的轟鳴!他們排成兩道鋒利的楔形陣!如同兩柄燒紅的巨大鐵鑿!帶著碾碎一切的狂暴氣勢!狠狠撞入已經徹底混亂的鐵驪騎陣側翼!

轟——!!!

如同巨錘砸上朽木!

沉悶到令人心膽俱裂的撞擊聲瞬間爆開!骨骼碎裂聲、甲胄扭曲聲、戰馬瀕死的慘嘶聲交織成一片!玄甲重騎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血肉橫飛!沉重的鐵蹄無情地踏過倒地的軀體,繼續向前碾壓!沒有任何花巧!只有最純粹、最野蠻的力量傾瀉!

鐵驪騎兵那單薄的皮甲和輕便的彎刀,在玄甲重騎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陣型被徹底撕裂!士氣被徹底碾碎!

“攔住他們!攔住那些黑甲魔鬼!”阿魯臺目眥欲裂,看著自己精心訓練的騎兵如同草芥般被收割,發出絕望的嘶吼!他揮舞著彎刀,試圖組織起身邊殘存的親衛進行抵抗!

就在他身邊親衛剛剛聚攏的剎那!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無征兆地從混亂戰場的邊緣切入!快!快得超越了視線捕捉的極限!

是吳狄!

他不知何時已策馬突入戰場!玄衣在混亂的刀光和血霧中翻卷!他并未著甲,手中只握著一柄看似尋常的鐵劍!劍身暗沉無光,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的目標,直指阿魯臺!

阿魯臺只覺得一股透骨的冰寒瞬間鎖定了自己!他猛地回頭,正對上吳狄那雙毫無波瀾、卻如同深淵般冰冷的眼眸!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瞬間攫住了他!他怪叫一聲,手中彎刀下意識地朝著那道玄影猛劈過去!刀光凄厲!

吳狄身形未停!就在彎刀即將及體的瞬間!他左腳在馬鐙上猛地一踏!整個人如同失去重量般,輕飄飄地騰空而起!玄衣鼓蕩!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記兇狠的劈砍!

人在空中!吳狄手腕一抖!那柄暗沉的鐵劍如同毒蛇吐信!劍尖并未刺向阿魯臺的要害,而是快如閃電般點向他握刀的右手手腕!

叮!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脆響!如同冰錐敲擊玉磬!

阿魯臺只覺得手腕處傳來一股難以形容的、尖銳到極致的冰寒刺痛!仿佛一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穿了他的腕骨!整條右臂瞬間麻痹!彎刀脫手飛出!

他心中大駭!左手本能地摸向腰間備用的短刀!

然而,吳狄的動作更快!

他身形下落,腳尖在阿魯臺坐騎的馬鞍上極其輕微地一點!借力!擰身!如同陀螺般旋轉!手中鐵劍劃出一道凄冷詭異的弧光!劍身之上,一股肉眼可見的慘白寒氣驟然爆發!如同冰河倒卷!

噗!

劍鋒毫無阻礙地切入了阿魯臺因驚駭而微微張開的脖頸!沒有熱血噴濺!只有一股極寒瞬間封凍了傷口!阿魯臺臉上的猙獰和驚駭瞬間凝固!他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和茫然,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漏氣聲,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空了骨頭,轟然栽下馬背!重重砸在冰冷的雪地上!濺起一片猩紅的雪泥!

吳狄飄然落地,鐵劍斜指地面。劍尖上,一滴粘稠的、尚未完全凍結的暗紅色血珠,緩緩滴落,砸在雪地上,洇開一小朵凄艷的冰花。

他看也未看地上阿魯臺的尸體,目光冰冷地掃過戰場。

主將斃命!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殘存的鐵驪騎兵徹底崩潰!再也顧不上抵抗,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亡命地朝著來時的方向狼奔豕突!丟盔棄甲!只求逃離這片吞噬了主將和無數同伴的死亡冰河!

“追!”李破軍獨眼赤紅,狼牙棒上沾滿了碎肉和腦漿,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窮寇莫追!”吳狄的聲音如同冰河凍結,瞬間壓下了李破軍的狂躁,“收攏戰場!清點繳獲!”

命令下達。玄甲重騎停止了追擊,如同磐石般矗立在狼藉的戰場上,冰冷的目光掃視著逃竄的潰兵。弓弩手從雪丘后現身,開始有條不紊地清理戰場,收繳散落的兵器、甲胄,補刀未死的敵人。

風雪不知何時小了些。鉛灰色的天幕透出慘淡的晨光,照亮了這片被鮮血和殘肢染紅的冰河。濃烈的血腥氣混合著硝煙和冰雪的寒氣,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冰冷刺鼻的氣息。

陳沖快步走到阿魯臺那具僵硬的尸體旁。他俯身,費力地掰開阿魯臺緊握的左手(右手手腕處一個清晰的、被寒氣凍結的貫穿劍孔),取下了那柄鑲嵌著寶石的彎刀。又走到那匹倒斃的、屬于阿魯臺的戰馬旁,從馬鞍旁解下了一柄通體黝黑、布滿猙獰狼牙狀凸起、柄部纏繞著暗紅色皮繩的巨大狼牙棒。

他捧著彎刀和狼牙棒,走到吳狄馬前,單膝跪地,高高舉起:“將軍!敵酋首級在此!兵刃在此!”

吳狄的目光在那柄猙獰的狼牙棒上停留了一瞬。棒身上沾染的暗紅血污早已凍成冰渣,狼牙狀的凸起在晨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芒。他微微頷首。

就在這時!

嗚——嗚——嗚——!

雁門關城頭,雄渾蒼勁的號角聲沖天而起!穿透了風雪的余音!那是勝利的宣告!

緊接著!沉重的城門在絞盤的呻吟聲中緩緩開啟!吊橋轟然落下!

一隊隊盔甲鮮明的鎮北軍士卒,在各級將官的率領下,如同黑色的潮水,從城門洞中洶涌而出!迅速接管戰場外圍,構筑防線,清理道路。

一乘青頂金紋的將軍儀仗,在親衛鐵騎的簇擁下,緩緩駛出城門,停在吊橋之前。

蕭承一身墨色大氅,端坐馬上。他并未著甲,面容沉凝如山,目光如電,緩緩掃過這片剛剛結束廝殺的冰河戰場。目光所及,是遍地倒斃的鐵驪人尸骸、散落的兵器、無主的戰馬,以及那些沉默肅立、身上猶自散發著濃烈血腥和殺氣的飛熊衛將士。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河床中央,那道玄衣肅立、劍尖滴血的身影之上。

蕭承身后,李景隆一身月白錦袍,纖塵不染。他端坐馬上,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凝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郁。他目光掃過戰場,又落在吳狄身上,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復雜難明的光芒。他身側的王賁老將軍則撫須頷首,眼中滿是激賞。

吳狄策馬緩緩行至儀仗前,翻身下馬。他并未多言,只是對著蕭承的方向,單膝點地。陳沖緊隨其后,將阿魯臺那柄鑲嵌寶石的彎刀和那柄猙獰的狼牙棒,恭敬地呈放在吳狄身前的雪地上。

“末將吳狄,幸不辱命。”聲音平穩,如同陳述一件尋常之事,“鐵驪先鋒兩千騎,潰。斬敵酋阿魯臺于此。繳獲兵刃在此,請將軍驗看。”

蕭承的目光在那柄染血的彎刀和巨大的狼牙棒上停留片刻。那狼牙棒上猙獰的狼牙凸起和暗紅的皮繩,無聲地訴說著其主人的兇悍與隕落。他緩緩抬起眼,目光落在吳狄那張依舊平靜無波的臉上,又掃過他身后那片沉默如鐵的飛熊衛陣列。

寒風卷起雪沫,撲打在冰冷的兵刃和染血的雪地上。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與血腥。

蕭承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千鈞重壓后的釋然與不容置疑的威嚴:

“飛熊衛吳狄,陣斬敵酋,擊潰來犯之敵,揚我軍威!此戰,首功!”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李景隆和王賁等人,聲音陡然轉沉,擲地有聲:

“將敵酋首級,懸于關樓!繳獲兵刃,入庫封存!此戰繳獲,盡數充為軍資!陣亡將士,厚恤!有功者,重賞!”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吳狄身上,一字一句:

“吳狄之功,本帥自當上奏朝廷,為你請功!飛熊衛上下,皆賞三月餉銀!”

“謝將軍!”吳狄躬身應道,聲音依舊平靜。

“謝將軍!”身后,李破軍、陳沖及所有飛熊衛將士齊聲怒吼!聲浪震天!壓過了風雪的嗚咽!

蕭承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調轉馬頭。儀仗緩緩啟動,在親衛的簇擁下,朝著洞開的城門行去。

李景隆端坐馬上,目光最后掃過雪地上那柄猙獰的狼牙棒,又深深看了一眼吳狄那挺直的背影。他臉上那絲陰郁迅速隱去,換上一副沉痛而肅穆的表情,對著蕭承離去的方向微微躬身,隨即策馬跟上。只是那握著韁繩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微微泛白。

風雪漸歇。鉛灰色的云層裂開更大的縫隙,慘淡的陽光吝嗇地灑下,照亮了關樓上那面獵獵招展的黑色飛熊戰旗。旗面上,沾染的幾點暗紅血漬,在陽光下格外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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