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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捷報傳京

  • 鐵馬冰河鎮北錄
  • 讖無此說
  • 4704字
  • 2025-08-25 07:00:00

二月初二,龍抬頭。雁門關內積雪初融,檐角垂掛的冰溜子滴滴答答,在青石板上砸出細小的水洼。關城肅殺依舊,但街巷間卻多了幾分壓抑不住的躁動。酒肆茶樓里,粗瓷碗碰撞的脆響比往日更密集;雜貨鋪前,裹著厚襖的婦人交頭接耳,聲音壓得極低,眼神卻亮得驚人;連墻角縮著曬太陽的老卒,那渾濁的眼珠里也偶爾掠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精光。

將軍府議事堂。獸面銅盆里的銀絲炭燒得正旺,暖意驅散了關外滲入的寒意,卻驅不散堂內凝重的氣氛。巨大的紫檀木長案上,一份墨跡淋漓的奏報平鋪展開,字字如刀,力透紙背:

“……臣蕭承謹奏:正月廿八,鐵驪左翼千夫長阿魯臺,率精騎兩千,悍然犯我雁門東甕城。其勢洶洶,欲乘虛而入。幸賴陛下天威,將士用命!飛熊衛千夫長吳狄,洞察先機,預設伏兵于冰河故道。待敵深入,以強弓勁弩挫其鋒銳!玄甲重騎乘勢掩殺,摧枯拉朽!陣斬敵酋阿魯臺于亂軍之中!斬首七百余級,俘獲無算!繳獲戰馬、兵甲、輜重堆積如山!敵膽已寒,狼狽潰竄!雁門關固若金湯!此戰,吳狄運籌帷幄,身先士卒,居功至偉!臣冒死上陳,伏乞陛下圣裁!”

蕭承端坐主位,指腹緩緩摩挲著奏報末尾殷紅的將軍府大印。他目光沉凝,落在“吳狄”二字上,久久未動。堂下,周牧文垂手肅立,渾濁的老眼低垂,眼角細密的皺紋如同刀刻。李景隆坐在下首圈椅中,一身云錦常服纖塵不染,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羊脂玉貔貅,指尖動作從容,唯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王賁老將軍則撫著花白胡須,看著那份奏報,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激賞。

“周司馬。”蕭承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此報,以六百里加急,直送兵部。另謄抄副本,密送樞密院汪閣老處。”

“是。”周牧文躬身應道,上前小心卷起奏報,裝入特制的銅筒,又以火漆封緘,加蓋將軍府密印。

“李將軍。”蕭承目光轉向李景隆。

李景隆手中玉貔貅的轉動微微一滯,隨即恢復如常,抬眼迎上蕭承的目光,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恭謹:“末將在。”

“飛熊衛此戰繳獲甚豐。戰馬、兵甲、輜重,由你軍需處會同周司馬,盡快清點造冊,分發各部,充實軍備。不得有誤。”蕭承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李景隆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陰翳,隨即被恭順取代:“末將領命!定當秉公辦理,不負將軍所托。”他微微一頓,聲音轉沉,“只是……吳千夫長此番立下不世之功,飛熊衛將士亦當重賞。然軍資調度,牽一發而動全身,需得……”

“賞功罰過,本帥自有分寸。”蕭承打斷他,目光銳利如刀,“你只需辦好分內之事。”

李景隆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垂下眼簾:“是。”

十日后。京畿官道。

初春的風尚帶著料峭寒意,卻已吹軟了道旁垂柳的枝條,綻出點點鵝黃嫩芽。一騎快馬如同離弦之箭,卷起滾滾煙塵,踏碎了官道的寧靜。馬上驛卒背插三根染成猩紅的雉翎,懷中緊抱一只沉重的銅筒,風塵仆仆,臉色因長途奔襲而蠟黃,唯有一雙眼睛亮得灼人,死死盯著前方巍峨的京城輪廓。

“六百里加急!雁門大捷!讓路!!”嘶啞的吼聲穿透風聲,沿途車馬行人紛紛驚恐避讓。

驛馬四蹄翻飛,鬃毛在風中狂舞,鼻孔噴出熾熱的白氣,每一次踏落都帶起沉悶的巨響,如同戰鼓擂在人心上。道旁新綠的田野,遠處裊裊的炊煙,都被這疾馳的死亡信使拋在身后。唯有那三根猩紅的翎羽,在煙塵中獵獵抖動,如同燃燒的血焰。

京城,宣德門外。

守門的金吾衛遠遠望見那抹疾馳而來的猩紅,臉色驟變!城門尉厲聲高喝:“開中門!放驛騎!”

沉重的包鐵城門在絞盤轟鳴聲中緩緩洞開!驛馬毫不停歇,如同一道血色閃電,瞬間穿過幽深的門洞,馬蹄鐵在青石路面上撞擊出連串耀眼的火星和刺耳的脆響!驚得街市行人一片嘩然!

“雁門大捷!陣斬敵酋!六百里加急!!”驛卒的嘶吼在城門甬道內回蕩,帶著長途奔襲后的破音和一種近乎癲狂的亢奮!

消息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在城門內外炸開!

“大捷?!”

“斬了蠻子頭領?!”

“老天爺!雁門關打贏了?!”

驚呼聲、議論聲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

驛馬沿著御街狂奔!直沖皇城!沿途巡街的武侯、五城兵馬司的兵丁,無不肅立避讓,望向那抹猩紅的目光充滿了敬畏與激動!

皇城,東華門。

值守的錦衣衛千戶早已得報,親自帶人肅清道路。驛馬沖至門前,驛卒滾鞍落馬,雙腿早已麻木,一個踉蹌幾乎摔倒,被兩名錦衣衛架住。他顫抖著雙手,將懷中那枚沉甸甸、沾滿汗漬的銅筒高高捧起!

“雁門關鎮北將軍蕭承!六百里加急!大捷奏報!呈……呈陛下御覽!”驛卒聲音嘶啞,帶著長途奔襲后的虛脫和完成使命的激動。

錦衣衛千戶神色肅穆,雙手接過銅筒,入手冰涼沉重。他不敢有絲毫耽擱,轉身疾步如飛,朝著內宮方向狂奔而去!猩紅的飛魚服在朱墻碧瓦間劃過一道刺目的流光!

紫宸殿。

早朝已散,殿內彌漫著龍涎香清冷的氣息。皇帝趙琰斜倚在鋪著明黃錦褥的紫檀木御榻上,略顯清瘦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意。他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羊脂玉鎮紙,目光落在御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章上,眉頭微蹙。

兵部尚書王煥,一個須發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臣,正躬身立在御案前,低聲稟報著各地衛所的春防事宜。聲音平穩,卻難掩一絲憂慮。

“陛下,”王煥頓了頓,聲音更低了幾分,“北疆線報,鐵驪新單于呼延烈整合十二部,控弦恐逾五萬之眾,屯兵狼居胥,其志不小。雁門關蕭承雖報邊關平靜,然臣恐……”

話音未落!

殿外陡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太監總管張誠那特有的、帶著一絲尖利的通稟:“陛下!陛下!雁門關六百里加急!大捷!大捷啊!”

皇帝趙琰猛地坐直身體!眼中倦意瞬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如鷹隼的光芒!他手中玉鎮紙“啪”一聲輕響,落在御案上。

“快!呈上來!”皇帝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張誠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進殿內,身后跟著那名捧著銅筒的錦衣衛千戶。張誠撲通跪倒,雙手高舉接過銅筒,膝行至御案前,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陛下!雁門大捷!陣斬鐵驪先鋒大將阿魯臺!斬首七百!潰敵兩千!飛熊衛吳狄所部居功至偉!”

“什么?!”兵部尚書王煥猛地抬頭,老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他方才還在擔憂北疆局勢,轉眼捷報便至?!

皇帝趙琰霍然起身!一把抓過張誠高舉的銅筒!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金屬和火漆封印的凸起!他看也未看張誠和王煥,手指用力,咔嚓一聲,硬生生掰斷了火漆封印!抽出里面的奏報!

明黃的絹帛在御案上展開!蕭承那剛勁有力、力透紙背的字跡映入眼簾!“……陣斬敵酋阿魯臺于亂軍之中!斬首七百余級……飛熊衛千夫長吳狄,運籌帷幄,身先士卒,居功至偉……”

皇帝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刻刀,在字里行間飛速移動!當看到“吳狄”二字時,他深邃的眼眸中驟然爆發出驚人的亮光!那光芒銳利、驚喜,更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灼熱!

“好!好!好一個吳狄!”皇帝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筆架上的紫毫都跳了起來!他清瘦的臉上因激動而泛起一絲紅暈,眼中光芒大盛,“死囚營里爬出來的虎將!朕果然沒有看錯人!蕭承慧眼識珠!飛熊衛……飛熊衛!好一個飛熊將軍!”

他連說三個“好”字,聲音洪亮,在空曠的大殿內激起陣陣回音!那股積壓已久的、對北疆局勢的憂慮,仿佛在這一刻被這捷報帶來的狂喜徹底沖散!

“王煥!”皇帝目光如電,射向依舊處于震驚中的兵部尚書。

“老臣在!”王煥猛地回神,連忙躬身。

“擬旨!”皇帝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嚴,“雁門關鎮北將軍蕭承,統御有方,力保邊關,賜金千兩,御酒百壇,錦緞五百匹!飛熊衛千夫長吳狄,智勇雙全,陣斬敵酋,揚我國威!擢升為從五品偏將軍,仍領飛熊衛!賜黃金百兩!玉帶一圍!飛熊衛上下,賞半年餉銀!有功將士,著蕭承核實具奏,兵部從優議敘!此戰繳獲,盡數充為軍資,犒賞三軍!”

旨意如同連珠炮般下達!字字千鈞!

王煥聽得心驚肉跳!擢升偏將軍!黃金百兩!玉帶!飛熊衛賞半年餉銀!這恩賞……太重了!尤其是對一個出身死囚營的將領!他下意識地抬眼看向皇帝,卻見皇帝眼中那灼熱的光芒尚未褪去,反而更盛!那是一種發現稀世珍寶般的興奮和……不容置疑的決斷!

“臣……遵旨!”王煥壓下心頭翻涌的思緒,深深躬身。

“還有!”皇帝目光掃過那份奏報,落在“飛熊衛”三個字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告訴蕭承,飛熊衛……很好。朕希望這支‘飛熊’,能成為我大周北疆真正的……定海神針!”

半月后,雁門關,飛熊衛營地。

初春的陽光帶著微弱的暖意,灑在校場上。積雪融化了大半,露出黝黑的凍土,泥濘不堪。空氣中彌漫著泥土、汗水和皮革混合的氣息。

營地中央的空地上,數百飛熊衛將士肅立。他們依舊穿著洗得發白的戰袍,甲胄上殘留著戰斗的劃痕和血污,臉上帶著風霜和疲憊,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如同淬火的刀鋒。

一名身著緋紅官袍、面白無須的宣旨太監(高公公),在幾名禁衛的簇擁下,立于臨時搭建的木臺上。他展開一卷明黃的圣旨,尖細的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有些飄忽,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爾飛熊衛千夫長吳狄,智勇兼資,忠勤懋著。臨陣摧鋒,斬將搴旗,厥功甚偉!特擢升為從五品偏將軍,錫之寵命,仍領飛熊衛事!賜黃金百兩,玉帶一圍,以彰殊勛!欽此!”

圣旨宣讀完畢。校場上一片寂靜。唯有風聲掠過營旗的獵獵聲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陣列最前方那道玄色的身影上。

吳狄單膝跪地,雙手接過那卷沉甸甸的圣旨。明黃的絹帛觸手微涼,帶著皇家特有的威儀。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冰封的湖面。唯有一雙眼睛,在接過圣旨的剎那,極其細微地波動了一下,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漾開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隨即又歸于深沉的平靜。

“末將吳狄,謝陛下隆恩。”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波瀾。

高公公臉上堆著職業化的笑容,示意身后的小太監捧上一個沉重的朱漆托盤。盤中,黃澄澄的金錠碼放整齊,在陽光下反射著誘人的光澤;旁邊是一圍溫潤剔透的羊脂白玉帶,玉質瑩白,雕工精細,散發著內斂的華貴。

吳狄的目光在黃金和玉帶上掃過,如同看著兩件尋常的物件。他緩緩起身,將圣旨交給身后的陳沖。然后,伸出骨節分明、布滿老繭的手,拿起了那圍玉帶。

入手溫涼,觸感細膩。是上好的和田美玉。價值連城。

他手指摩挲著玉帶光滑的表面,動作很慢。陽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校場上數百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充滿了崇敬、激動、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

良久。

吳狄手腕一翻,將那圍象征著榮耀與地位的玉帶,極其隨意地……拋回了托盤之中!

玉帶與金錠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一聲!

全場瞬間死寂!落針可聞!

高公公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錯愕!陳沖、李破軍以及所有飛熊衛將士,全都目瞪口呆!

吳狄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目光平靜地掃過托盤,最終落在那堆金錠上。他伸出手,拿起一枚金錠。沉甸甸的,帶著金屬特有的冰冷和質感。

他掂了掂手中的金錠,目光緩緩抬起,掃過校場上那一張張因震驚而凝固的臉。他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冰河初裂,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玉帶,華而不實。黃金……”他頓了頓,手腕猛地一揚!

那枚金錠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金光,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在校場邊緣一處尚未融化的、骯臟的雪泥坑里!

噗嗤!

泥漿四濺!金錠瞬間被污濁的泥雪吞沒,只留下一個丑陋的泥坑!

“此物,買不來弟兄們的命。”吳狄的聲音冰冷而平靜,如同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更填不飽肚子,磨不利刀。”

他目光轉向高公公,聲音斬釘截鐵:“請公公回稟陛下。吳狄所求,非金玉之賞。飛熊衛所求,唯精鐵、勁弩、良馬、足糧!有此四物,飛熊衛便是陛下手中最利的刀!可斬盡犯境之狼!”

話音落下,校場一片死寂。唯有風聲嗚咽。

高公公臉上的血色褪盡,嘴唇哆嗦著,看著雪泥坑里那枚刺眼的金錠,又看看吳狄那張平靜得近乎冷酷的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吳狄不再看他,轉身,走向校場邊緣。那里,兵器架上,靜靜躺著他那柄伴隨血戰、刃口已布滿細密缺口的鐵劍。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緩緩撫過冰冷的劍脊。陽光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玄衣如墨,仿佛吸納了所有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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