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桃花鎮(zhèn)鄉(xiāng)判陳順言,見過縣尊。”陳順言擦著額頭的汗走道堂中。
宋昭道:“你等可為陳王氏之言作保?”
“回縣尊,我等與桃花鎮(zhèn)鄉(xiāng)民皆可為陳王氏之言作保。”
見里長及兩位鄉(xiāng)民異口同聲為陳王氏做保,陳順言也不敢不為,只能出聲應和。
那里長又道:“不僅是陳王氏一家,桃花鎮(zhèn)租用趙府田地的一共一百五十三戶,都是常年受馬福兒打罵勒索,馬福兒仗著趙府的門第,魚肉鄉(xiāng)民,勒索打罵,無惡不作,求縣尊大人為我等伸冤做主啊。”
“大人,還有馬福兒身后那四人,我們?nèi)ソ咏憬愕臅r候,親眼所見他們也在欺辱我姐姐!”陳科指著馬福兒身后那幾人道。
馬福兒身后一黑臉大漢大步走出來,邊走邊道:
“小雜種,那日就該將你一并打死了事!”
說著揮拳欲打,眾人皆是一驚,陳王氏猛地把陳科緊緊摟進懷中。
眾人只聽一聲慘叫,那要打人的黑臉大漢慘叫一身倒在堂下,沈青田怒目而視:
“公堂之上,豈容爾宵小出手傷人!”
衙外圍觀的百信滿懷激憤,礙于趙家的權(quán)勢,皆敢怒不敢言。
宋昭對堂上衙差道:
“先將此人拿下,咆哮公堂,眾目睽睽之下意圖傷人罪加一等!
拖下去,杖刑二十以示懲戒!”
見此情形,趙德昌驚怒道:
“宋大人,你這是要干什么!”
說著一揮手,就見那十幾人紛紛圍過來,把那黑臉大漢扶了起來,阻止衙差將人帶走。
“拿下!”
宋昭突然喝道。
話音未落,就見一道黑影閃過,那幾十人瞬間被踹到六七人,眾人定睛一看,就見那黑臉大漢被沈青田一腳踩住,動彈不得。
左右衙差立刻上前,把那黑臉大漢架了下去打了二十大板,才又拖回堂上。
宋昭站起來,立在公案后的江海日升圖的公堂墻前,指著頭頂高懸的匾額問道:
“趙公子,本官今日就告訴你,此匾為明鏡高懸!本堂為保民堂!宋某雖然位卑,也為朝廷欽任,堂堂一縣父母,保境安民是我宋某之責!
你一無功名在身,二無御賜恩榮,三番四次咆哮公堂,阻撓官府辦案,真當本官怕你不成!”
“你算個什么東西,區(qū)區(qū)一個七品芝麻官,也敢在我面前耍威風!我父親乃鴻臚寺右少卿,從五品!
那可是連圣上也恩禮有加的人,我二弟是淮揚道州府正六品通判,你敢動我趙府的人試試,只要我一句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趙德昌大聲罵道。
宋昭面色一凜:“放肆!趙公子,本官再說一遍,此乃本縣正堂,本官乃朝廷欽定一縣正印!
不要說趙老大人已經(jīng)仙逝,就算趙老大人還在世,得圣上天恩,辭官榮養(yǎng)。
圣上念及老大人對社稷之功,輔幼君之德,特賜書香門第匾額,一路傳驛回鄉(xiāng),何等榮耀!
你作為老大人的兒子,于私,不能承其父之遺志,不思進取,不讀圣賢,身無功名,于公,辜負皇恩,口出狂言,當眾辱罵朝廷命官!
趙老大人若在世,見爾不肖子孫,只會大義滅親,趙通判若知你趙府一個小小管家都敢橫行鄉(xiāng)里魚肉百姓,只會感謝本官幫他清理門戶!
你等今日的所作所為,不僅污了趙老大人和趙通判為官之清譽!更令趙府書香門第的牌匾蒙羞!
來人,給本官把此人拿下,依大梁律,侮辱朝廷命官者,屬以下犯上,罰杖二十,游街示眾。但念及趙老大人對朝廷的功績,免去爾游街之刑,左右,將趙德昌拿下!”
“是!”二衙差領(lǐng)命上前將他按住,被罵懵的趙德昌被宋昭言語所攝,一時忘記了掙扎。
“再有擾亂公堂之人,以謀逆罪處以極刑!”
“將此三人一并拿下!”
言畢又幾個衙差上前來,將馬福兒及三個打手按下。
眾人見趙德昌被抓,又見馬福兒等被拿下,剩余幾個隨從立即跪地求饒。
馬福兒幾人不斷掙扎,哭求道:“大公子,大公子救我,大公子救我!”
宋昭一拍驚堂木,道:“肅靜!堂下聽判!”
她拿公案上的簽筒,縣衙公案上有四個簽筒,每個簽筒上寫一個字,合起來就是“執(zhí)法嚴明”。
其中,“執(zhí)”字簽筒里插的是一大把捕捉簽,其他三個筒里插的分別為白頭簽、黑頭簽和紅頭簽,白頭簽每簽打受刑人一板,黑頭簽每簽打五板,紅頭簽每簽打十板。
這簽筒除了是裝刑律簽外,還有一個作用,就是替朝廷明正典刑,為百姓伸張冤屈!
“馬福兒,韋立仁、趙三、蔣四明聽判!”
公堂上一片肅然,衙外百姓紛紛屏息凝神,馬福兒四人終于露出了駭然的神情。
“爾等身為趙府家奴,卻無視律法,強奸民女,盤剝百姓,無惡不作!”
說完,宋昭從簽筒中取出五支紅頭簽,道:“本官判爾等死刑,報州府、刑部,秋后處斬。另,處以脊杖五十,即可執(zhí)行!”
說完,官袍一拂,五支紅頭簽重重擲于地上,竹簽與青磚相撞,發(fā)出清脆響聲。
要說杖刑只是一種懲戒性的刑罰,它本身并不是酷刑,板子打到屁股上,有肉作為緩沖,一般都是皮肉傷,所以杖刑的主要作用在于懲戒犯人而不是置犯人于死地。
而這脊杖就不同,板子打在后背上,幾乎就是打在骨頭上,只要脊杖的打手出手稍重,胸骨被打裂,扎破內(nèi)臟,受刑者極易受重傷,甚至死亡。
馬福兒四人癱倒在地,這時才明白,宋昭哪里是要稟報上級秋后處斬,他是想當場打死他們。
左右衙差走出來,用殺威棒架起四人,
“饒命,大人饒命啊!”
“縣尊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求縣尊開恩啊,饒了小的這一次,饒命啊!”
“大人……大人饒命!”
四人被架道堂外,宋昭毫不理會他們的求饒之聲,只道:“行刑!”
八名衙差兩兩一組,上下?lián)]舞著水火棍,那板子結(jié)結(jié)實實打在惡奴身上的脆響,如同一個個耳光,狠狠抽在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舊勢力臉上,也抽在高稟忠這代表著某種默契與平衡的“體面人”心上。
馬福兒四人起初還撕心裂肺地叫喊求饒,后來漸漸一聲不吭了。
宋昭示意沈青田下去確認,沈青田查驗后對宋昭輕輕點了一下頭。
陳王氏母子看著四人沒了聲響,相擁著泣不成聲。
陳科用粗糙地小手抹去陳王氏地眼淚:“娘,我們終于為阿姐伸冤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