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內。

長孫無垢先將溫在小泥爐上的姜茶遞給李智云，“先喝杯紅棗姜茶驅驅寒氣。”

李智云一飲而盡。

拉著長孫無垢在臨窗暖榻坐下。

長孫無垢滿腹好奇，眼眸亮晶晶看著李智云，追問：“快說說，怎么讓楊侑如此信任咱們。”

李智云含笑，將他獻計的內容，講給長孫無垢。

“還能這樣？”長孫無垢驚的小嘴呈‘O’型。

李智云笑道：“能不能實現，還得看將來事發后，具體時機的把握，以及具體操作，但不能否認，這個思路，對眼下的楊侑來說，是最優選擇，用來取信楊侑足夠了！”

將來逼迫陰世師，以及說服沿途的隋軍將領，放開道路，讓李淵兵入關中。

不容易。

但未必沒有操作空間。

具體如何操作。

只有事發后。

根據時局發展，隨機應對才行。

現在無法預料。

但他給出的思路，對楊侑來說，有可取性。

三足鼎立，對其最合適，這就足夠了。

“真期待，三足鼎立之勢功成那天。”長孫無垢撫掌淺笑，“還有火炕推廣，讓各路反王們，注意到建設的重要性，也不知，現在情況如何。”

她真特別期待。

公爹李淵等人，在將來，知曉這些都出自五郎之手。

攤牌那一刻。

他們的心情和表情如何。

至于是否因此被責難？

沒什么好怕的。

他們真能活到那個時候，手中定然有了權力，并非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其次，他們又從未告訴五郎，密謀造反之事。

五郎不知情。

認定李閥依舊‘忠心’隋朝的背景下，出謀劃策，有錯嗎？

若真說有錯。

充其量就是沒有告知家里。

這點錯，只要有足夠實力，就不會被責難！

“我期待，將來這些事情，陸陸續續被揭秘攤牌的時候。”

聞言，李智云不由笑了，繼續道：“接下來，李建成應該不會再用骯臟腌臜的手段針對我們了……”

長孫無垢面露訝異。

李智云將李建成那段，讓他惡心的‘真誠’道歉講給長孫無垢。

“yue~~”

長孫無垢做嘔吐狀，拍著胸脯，翻了個白眼。

李智云瞧著不由笑了。

這段時間，長孫無垢明顯變得越來越‘靈動’了。

他在這個時代生活十三載。

挺欣賞，這個時代世家大族那些當家主母的能力手腕，但對她們平日里，那種刻板，甚至帶著氣死沉沉的行為舉止，很不適應。

長孫無垢并不知李智云心中所想，俏皮后，臉色漸漸鄭重，“若是一般人，或許還真信了他的虛偽鬼話。”

李建成的道歉，的確足夠有誠意。

一個嫡長子。

國公府世子。

能當著弟弟的面，直剖內心陰暗，且為此誠懇道歉。

很有‘知錯能改’的風范。

可他們并非一般人。

這里的一般人，并非專指才能平平的平常人。

而是意志。

從他們決定野心大一點點開始后。

他們的心態意志，就要求向弄權者靠攏、轉變。

這天底下，操弄權力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認定一件事，一個目標、一個敵人就不會輕易受外界影響而改變。

權力的森嚴與令人畏懼，往往就是由這種不可改變體現。

李建成已經對他們出手。

他們豈會因對方的認錯而改變？

就算李建成是真誠道歉，真的知錯能改。

也不耽誤，他們已經將李建成視為敵人、對手，必定要除之而后快。

因，他們與李建成還要爭奪一個共同目標！

……

翌日。

四更天。

往日練功的時間點。

今天，長孫無垢正忙著幫李智云穿戴，昨日午后，從宮內送出來的明光鎧。

李智云站在落地銅鏡前。

周圍十幾盞燈燭映照下。

銅鏡內的身影，十分清晰。

一邊任由長孫無垢幫他系甲胄的皮革繩結，一邊說道：“楊侑倒是舍得，這種明光鎧，就算是國公府，恐怕也沒幾副。”

長孫無垢將肩甲處，做工機括十分精巧的鐵制卡扣扣好，來到李智云面前。

湊到胸前護胸板甲查看，“大業二年。”

輕聲念著抬頭，解釋：“這副明光鎧是大業二年制，這個批次的明光鎧，的確是最為華麗的。”

“這一年是皇帝登基第二年，也就在這一年，皇帝首次傳召附屬邦國，萬邦來朝，這個批次的明光鎧做出來，主要是當國禮。”

“所有的鐵，用的都是百鍛鐵，上面的鍍銅工藝，也是一種新型工藝，并非單純的銅，而是一種，更不容易變色的銅混合物。”

李智云聽明白了。

就是一種銅合金。

“制作這樣一副明光鎧的費用，是普通明光鎧的五倍！”

“這一批次的明光鎧，華麗翻倍，防御性翻倍，當初，我父親也得皇帝恩寵，賞賜了一副，小時候，我經常跟著阿娘，給父親擦拭明光鎧甲片。”

那副明光鎧。

自然被長孫安業留下了。

可那又如何。

瞧吧，她家五郎，現在也有一副。

自己掙得！

“驕傲了啊！”李智云注意到長孫無垢眸中傷感一閃而過后，浮現驕傲，笑著打趣。

“驕傲了嗎？你看錯了！”

她驕傲了！但她不說！

……

嬉笑打鬧幾句。

長孫無垢好笑道：“這位殿下小心機不少，朝中認識這副明光鎧的人不少，很多人也眼饞的很，他將鎧贈你，即彰顯對你的看重，也試圖刺激一些人針對你。”

亦敵亦友的情況下。

對方聰明些，比愚蠢好。

與一個蠢的合作。

五郎想實現三足鼎立之勢，機會渺茫。

因為蠢貨只會拖后腿，不會配合。

聰明則不同。

無疑，實現的機會更大些。

至于聰明人，是否會在三足鼎立之勢形成后，逆風翻盤。

最終威脅到他們？讓他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是事成之后要考慮的事情。

不能因噎廢食。

長孫無垢后退兩步，上下打量，就想用兩字評價：真帥！

提步湊到李智云面前，踮腳，唇在李智云嘴角輕點一下，在李智云伸手，要將人困住時。

嗖一下后退。

雙手背在身后。

含笑仰頭看著李智云，“好想看我家夫君，穿這一身甲胄，立于太極殿中的樣子。”

這是一個，值得她紀念的日子。

五郎終于踏入了那個舞臺。

哪怕現在，只是舞臺的邊緣人物。

這是雄鷹振翅的第一步！

她并非在意，五郎成功后帶給她的這份榮耀。

其實，五郎給她權力。

她也并不在乎。

之所以用心投入。

只因她想幫五郎，想看自家小夫君，雄鷹振翅，搏擊穹宇，所有光輝榮耀，加諸于一身。

她覺，那樣的天地舞臺，才屬于她家夫君。

……

長孫無垢一路送李智云出府。

目視李智云在周英起陪同下，騎馬消失在黑暗中。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這一時代。

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如他們一般，義無反顧沖進了黑洞洞的前路中。

而他們算是其中幸運的。

至少，他們不是孑孓一身，是相互扶持的夫妻。

……

于此同時。

也不知有多少人，關注、敵視、審視著李智云的首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