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反應(yīng)了！”秦掌柜在一旁驚喜地喊道。

沈知棠卻不敢松懈，又取來艾草點燃，在男孩的肚臍周圍輕輕熏烤，同時讓婦女用生姜片擦拭男孩的手心腳心。

她的動作有條不紊，額角滲出薄汗也顧不上擦，眼神始終緊盯著男孩的臉色。

半個時辰后，男孩的臉色終于漸漸紅潤，呼吸也平穩(wěn)了許多，額頭的溫度雖還沒完全退去，卻已不再燙手。

沈知棠拔出銀針，長舒一口氣，對婦女說：“別怕，孩子是中了暑氣，又誤食了不潔之物，幸好送來及時。”

“我開副藥方，你回去后按時煎服，多給孩子喂些綠豆湯，明日再來復(fù)診。”

婦女看著漸漸睜開眼睛的孩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沈知棠磕頭：“多謝大夫！多謝救命之恩！您真是活菩薩啊！”

沈知棠連忙扶起她：“快起來，這是我該做的。”

送走婦女和孩子，沈知棠才發(fā)現(xiàn)后背的衣衫早已濕透。

秦掌柜遞來杯涼茶，笑著說：“姑娘這醫(yī)術(shù)真是沒話說，剛才那陣勢，嚇得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沈知棠喝了口茶，心里卻隱隱有些不安：“這孩子的癥狀來得太急，不像是普通的中暑，倒像是……中了輕微的毒素。”

“毒素？”

秦掌柜臉色一變，“平民巷里誰會下毒害人？”

沈知棠搖了搖頭：“不好說。或許是食物不潔，也或許是……有人故意為之。”

“往后問診時多留意些，若有可疑的病人或打聽消息的人，立刻告訴我。”

沈知棠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我們得小心應(yīng)對，不能讓他們鉆了空子。”

秦掌柜鄭重地點頭：“放心，我會留意的。”

接下來的幾日，沈知棠一邊在回春堂坐館問診，一邊留意著巷里的動靜。

謝凜派來的護(hù)衛(wèi)偽裝成藥鋪的幫工，暗中監(jiān)視著可疑人員；李御史也派人傳來消息，說趙康最近在戶部動作頻繁，似乎在銷毀什么賬目。

這日傍晚，沈知棠剛送走最后一個病人，就見謝凜走進(jìn)藥鋪，神色凝重地關(guān)上門：“有動靜了。”

沈知棠心頭一緊：“什么動靜？”

“趙康派人去蒼梧縣了，說是‘巡查賑災(zāi)事宜’，實則是想銷毀官窯的證據(jù)，還要把老郎中他們抓來京城封口。”謝凜的聲音壓得很低，“李御史已經(jīng)讓人快馬加鞭去攔截，我們得想辦法拖住趙康在京城的人手。”

沈知棠眼神一凜：“怎么拖？”

謝凜從懷里掏出封信：“這是宮里傳來的消息，皇后娘娘偶感風(fēng)寒，太醫(yī)診治了幾日都不見好。陛下……想起了你。”

沈知棠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讓我入宮為皇后診治？”

“正是。”

謝凜點頭，“入宮既能避開趙康的眼線，又能借著為皇后診治的機(jī)會，在陛下面前提及蒼梧縣的事，讓他下令徹查。這是目前最穩(wěn)妥的法子。”

沈知棠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里清楚這是冒險，卻也是唯一的機(jī)會。

“好。”

她抬頭看向謝凜，眼神堅定，“我去。”

夜色漸濃，回春堂的燈卻依舊亮著。

沈知棠將藥箱整理妥當(dāng)，里面有各種治病的藥材，和入殮材料。

“姑娘，真要今晚入宮？”

秦掌柜在一旁憂心忡忡，“夜里宮門守衛(wèi)更嚴(yán)，萬一……”

“越是夜里，更能引人注意。”

沈知棠拿起藥箱，眼神沉靜，“趙康的人在蒼梧縣動手，我們必須在京城拖住他，否則老郎中他們就危險了。”

“秦叔放心，謝世子安排好了路線。”

她抬手將散落的碎發(fā)別到耳后，露出一截纖細(xì)卻緊繃的脖頸。

側(cè)門的守衛(wèi)是鎮(zhèn)國公府舊部，見了腰牌不會多問。

謝凜從懷中掏出塊玄鐵腰牌，上面“鎮(zhèn)國公府”四個篆字被摩挲得發(fā)亮：“拿著這個，若遇盤查就說是為皇后診病的醫(yī)女。我已讓人備了馬車，在巷口等著。”

秦掌柜看著她單薄的背影，終究還是嘆口氣，從柜臺下摸出個油紙包塞進(jìn)她手里：“這是剛烤的芝麻餅，路上墊墊肚子。”

“宮里不比藥鋪，餓了可沒熱湯喝。”

……

巷口的馬車裹在夜色里，車夫戴著斗笠，見他們過來便掀開車簾。

沈知棠彎腰上車時，謝凜拉住她的手腕，指尖的薄繭蹭過她的皮膚：“宮里不比宮外，皇后若問起蒼梧縣，只說醫(yī)術(shù)相關(guān)，案情等陛下主動問起再說。”

“我知道。”

她抬頭撞進(jìn)他眼底，月光透過車簾縫隙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細(xì)碎的陰影。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沈知棠掀起車簾一角，看著平民巷的燈火一點點縮小，最終被巍峨的宮墻吞沒。

宮墻在月色下泛著冷硬的灰，巡邏禁衛(wèi)的鎧甲反光像流動的星河，肅穆得讓人喘不過氣。

“快到側(cè)門了。”

謝凜開口，將一件黑色披風(fēng)搭在她腿上，“披上，夜里風(fēng)涼。皇后素愛清雅，你這身青布衣裙正好，別露怯。”

她知道今晚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趙康的人說不定就在暗處盯著，而她必須借著為皇后診病的由頭，將蒼梧縣的血證遞到天子眼前。

馬車在側(cè)門停下，守衛(wèi)見了腰牌果然放行，只是目光在她藥箱上多停留了片刻。

沈知棠挺直脊背，提著藥箱踏上宮道，青石板路在腳下延伸，通往更深的夜色里。

遠(yuǎn)處鳳儀宮的燈火像顆孤星，在重重宮闕中忽明忽暗。

她深吸一口氣，腳步聲在寂靜的宮道上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沈知棠剛走到鳳儀宮門口，就見一個穿著粉色宮裝的宮女笑著迎上來：“可是蘇姑娘？娘娘等您好久了！”

宮女引著她穿過雕花回廊，殿內(nèi)暖光融融，與宮外的清冷截然不同。

皇后正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里拿著繡繃，見她進(jìn)來立刻放下針線，臉上漾開熱情的笑意。

“哎呀，可把你盼來了！快過來讓本宮瞧瞧，能讓陛下和謝世子都夸的醫(yī)女，究竟長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