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7): 混口熱飯先!(完)
- 穿越明朝,從家鄉開始
- 雙陽老菜頭
- 3247字
- 2025-07-29 21:01:17
孫老七的獰笑僵在臉上,像塊凍硬的泥巴。他猛地扭頭,刀疤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誰他媽褲襠沒系緊,放你出來多管閑事?!”
巷口站著個瘦削婦人,藍布衣裙洗得發白,挽著個空竹籃,正是張寡婦!她叉著腰,細眉倒豎,聲音又尖又利,像把錐子狠狠扎進人耳朵里:“孫老七!你個下三濫!專挑外鄉落難人欺負,褲腰帶都系不住你那點腌臜心思!要不要臉?!”
孫老七看清來人,緊繃的肩頭松了松,但眼神更兇,像淬了毒的刀子:“張寡婦?少在這兒放屁!這小子占老子地盤,欠收拾!滾遠點,別濺你一身血!”
“放你娘的狗臭屁!”張寡婦幾步沖過來,毫不畏懼地擋在樊安和孫老七中間,唾沫星子差點噴樊安一臉。她手指頭幾乎戳到樊安鼻子上,破口大罵:“他欠我菜錢!整整三十文!白紙黑字畫了押的!老娘還沒找他算賬,輪得到你個潑皮來搶?!你那爪子伸得比褲腰帶還長,要不要老娘幫你剁了?!”
樊安徹底懵了。欠菜錢?三十文?畫押?他連一文錢都沒有,更別說寫字畫押了!這唱的是哪出?
孫老七狐疑地瞇起眼,像看戲一樣在張寡婦和樊安臉上掃來掃去:“他欠你錢?張寡婦,你睜眼說瞎話吧?這小子窮得褲衩都快保不住了,兜比臉還干凈,能有錢?你蒙誰呢!”
“老娘蒙你祖宗!”張寡婦聲音拔得更高,尖利得刺耳,“他!龜陵里來的!老娘認得他那張倒霉催的臉!在我地里偷過三茬青菜!水靈靈的小白菜,喂了這白眼狼!這賬,老娘得親自跟他算!輪不到你個褲襠里耍橫的潑皮插手!”她故意把“龜陵里”三個字咬得極重,唾沫星子在昏暗的光線下飛濺。
孫老七聽到“龜陵里”,眼神閃了閃,像被針扎了一下。那鬼地方窮得鳥不拉屎,但村里人抱團排外是出了名的瘋狗,咬住就不松口。他孫老七在碼頭是條地頭蛇,但犯不著為了個窮得叮當響的小子,去招惹一窩護犢子的泥腿子瘋狗。尤其這張寡婦,看著潑辣,誰知道會不會真一嗓子嚎來半個村的人?
“哼!”孫老七重重哼了一聲,像頭被搶了食的野豬,不情不愿地收回按在腰間硬家伙上的手。他陰鷙的目光像毒蛇信子,在張寡婦臉上舔過,最后死死釘在樊安慘白的臉上,“小子,算你祖墳冒青煙!張寡婦替你作保…”他話鋒陡然一轉,手指帶著風,狠狠戳向樊安胸口,力道大得讓樊安一個趔趄,“明天!就明天這個時候!要么,把欠張寡婦的三十文錢,連本帶利,四十文!給老子還上!要么…”他獰笑著,目光貪婪地掃過地上那條攤開的、吸飽了陽光的破麻布褲子,像餓狼盯著肥肉,“…拿它抵債!不然…”他湊近一步,嘴里噴出的臭氣熏得樊安直犯惡心,“…老子扒你三層皮!讓你光著腚在涪州城游街!”
說完,他朝地上狠狠啐了口濃痰,黃綠色的黏液差點濺到樊安光著的腳背上。他狠狠瞪了張寡婦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鉤子,然后才晃著膀子,一步三搖地走了。臨走前,那雙毒蛇似的眼睛,又在橋洞口曬著的破褲子上停留了一瞬,貪婪的光一閃而逝,像黑夜里的磷火。
壓在胸口的大石頭仿佛挪開了一點,樊安腿一軟,差點直接癱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冷汗像蟲子一樣,瞬間爬滿了他的后背,浸透了那件半濕不干的破單衣。
張寡婦這才慢悠悠地轉過身,臉上那股子潑辣勁像退潮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冰冷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她看都沒看樊安,彎腰撿起地上的空竹籃,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
“謝…謝張大嫂…”樊安嗓子干得冒煙,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得像破鑼。
“謝?”張寡婦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冷笑,聲音壓得極低,只有近在咫尺的樊安能聽清,“老娘是救你?呸!是怕你被孫老七那殺千刀的當場打死,老娘那三十文錢打水漂!連個響兒都聽不著!”
樊安啞口無言,像被掐住了脖子。原來是為了錢。
張寡婦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像兩口枯井,冷冷地鑿在樊安臉上:“聽著,小子。老娘不管你從哪個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是真落難還是假逃犯。孫老七的話,你也聽見了,跟打雷似的,震得老娘耳朵疼。明天這個時候,他要是見不到錢,或者拿不到你那身‘寶貝’褲子…”她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你死定了。孫老七那人,褲腰帶松,說話可緊得很,說到做到。”
樊安的心像秤砣一樣直往下沉,沉到冰冷的胃里:“我…我沒錢…一文都沒有…”
“沒錢?”張寡婦嘴角那點譏諷的弧度咧得更開了,像刀劃開的傷口,“有力氣吧?看你這兩條腿還能站著,沒折。”
她往前湊了半步,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樊安:“明天卯時正(清晨五點),城南菜市口,最東頭那顆歪脖子柳樹下,找我。替我扛三百斤蘿卜進城,送到西街‘福順樓’后廚。記住,是三百斤!少一兩,老娘抽你一鞭子!”她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樊安眼前晃了晃,指甲縫里都是黑泥,“干完活…”她慢條斯理地從懷里摸出半塊東西,硬邦邦、灰撲撲,像塊風干的土坷垃——半塊雜糧餅!她在樊安餓得發綠的眼睛前晃了晃,“…這餅子,算你的工錢。”
三百斤!樊安眼前一黑,金星亂冒。他現在餓得前胸貼后背,走路都打飄,感覺風一吹就能倒。三百斤?那不是蘿卜,那是三座山!要他的命!
“干不干?”張寡婦的聲音像冰錐子,扎進樊安耳朵里,“不干?行!現在!立刻!把你那身破皮扒下來給我!老娘替你跑一趟,給孫老七送去,省得他明天找你麻煩,也省得老娘明天起大早!”
樊安的目光死死釘在地上那條破褲子上。粗糙的麻布,在夕陽余暉下泛著一點可憐的光。這是他身上唯一能保暖的東西,是他在這個冰冷世界最后一點可憐的屏障。脫了?在這初春的寒風里,一夜就能把他凍成冰棍!不脫?明天孫老七那張刀疤臉,還有他腰里別著的家伙,絕對不是鬧著玩的!真能打死他!
一股冰冷的絕望和滾燙的屈辱在他胸腔里翻江倒海。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牙齦都快咬出血來。腥甜味在嘴里彌漫開。沒得選!根本沒得選!
“干!”樊安從牙縫里,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一個嘶啞破碎的字。
“算你褲腰帶還系得緊,沒嚇尿。”張寡婦嗤笑一聲,把那半塊能砸死狗的雜糧餅子揣回懷里,動作利落得像藏起一塊金子。她轉身就走,瘦削的背影在昏暗的巷子里拉得老長,頭也不回地甩過來一句,像鞭子抽在樊安背上:“卯時正!菜市口歪脖子柳樹!遲到?餅子沒了!你自己去跟孫老七交代!看他怎么扒你的皮!”
樊安眼睜睜看著張寡婦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拐角,渾身的力氣像被瞬間抽空,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一屁股重重跌坐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胸口劇烈起伏,像拉破的風箱,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血腥味。胃里餓得火燒火燎,像有無數只手在里面撕扯抓撓,肩膀卻仿佛已經被無形的三百斤重擔壓得骨頭咯吱作響,快要碎裂。
他艱難地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向洞口那片已經失去陽光、變得昏暗的空地。那條破麻布褲子,孤零零地攤在那里,失去了最后一點溫度,像塊被人丟棄的抹布。
“鬼褲衩…”他喃喃自語,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楊小七那張驚恐到扭曲的臉,孫老七貪婪如毒蛇的眼神,張寡婦冰冷算計的嘴臉…在他腦子里走馬燈似的旋轉。
明天…卯時正…三百斤蘿卜…半塊能硌掉牙的餅子…
他慢慢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嫩肉里,鉆心的疼。但這疼,比起心里的憋屈、絕望和那沉甸甸壓下來的三百斤,簡直微不足道。
“操…”一聲低啞的咒罵,從他喉嚨深處滾出來,帶著血腥氣和無盡的疲憊,在空蕩死寂的橋洞里撞出微弱的回音,很快又被黑暗吞噬。
活著,真他媽比褲襠里鉆了蝎子還難受!
但再難受,也得活著!像條野狗一樣活著!他得扛起那三百斤!他得掙到那半塊餅子!他得保住這條破褲子!這是他最后的底線!
樊安掙扎著,手腳并用,像條離水的魚一樣撲騰著爬起來。膝蓋和手肘蹭在冰冷的石頭上,生疼。他踉蹌著走到洞口,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把那條曬得半干、此刻卻冰涼冰涼的破褲子撿起來。粗糙的布料摩擦著掌心,帶著泥土和汗水的混合氣味。他把它緊緊抱在懷里,像抱著最后一塊浮木。這是他的命根子,是他僅有的溫暖,也是明天可能用來買命的“錢”!
他抱著褲子,縮回橋洞最黑最深的角落,蜷縮成一團,像只受傷的野獸。閉上眼睛,黑暗和冰冷瞬間包裹了他。餓得胃里火燒火燎,根本睡不著。冷風從洞口灌進來,吹透單衣,凍得他牙齒打顫,渾身哆嗦。腦子里像塞滿了亂麻,三百斤蘿卜堆成山,孫老七的刀疤臉獰笑著逼近,張寡婦晃著那半塊餅子…
明天…卯時正…菜市口…
這涪州城的第一口真正“飯”,要用命去扛!用血去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