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蝕淵之餌，星核悸動
星湖村的陽光似乎都無法完全驅散路淵身上那股新生的、內斂的冰冷氣息。他盤膝坐于屋后青石，并非療傷，而是消化與穩固。
識海中，那枚取代了心鉤的黑暗“絕境之餌”靜靜懸浮，不再虛幻不定，而是凝實如墨玉。它不再散發死寂，而是散發出一種內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蝕淵之意。雙腿經絡中，那被強行吞噬、煉化的“迅捷之性”已徹底溫順，如同馴服的野馬，蟄伏于足三里、風市等穴竅深處，隨時可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回憶著瀕死時的感悟，回憶著那萬世輪回碎片帶來的沖擊與最終的平靜。
“絕境非為守，乃為攻……厄難非為避，乃為餌……”路淵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明悟的光澤，“以自身之苦厄為陷阱，為刀鋒，釣取毀滅，亦釣取新生……此道，或可稱之為——蝕淵？”
蝕，既是侵蝕、吞噬，亦是磨礪、淬煉。
淵，既是自身，亦是宿命，更是萬力歸處。
“蝕淵之道……”他緩緩握緊拳頭，感受著體內那枚黑暗餌料與雙腿穴竅中力量的呼應。這條路，比他想象的更加霸道，更加兇險，卻也更加……直指本質！
數日調息，他將那日所得徹底穩固，神魂雖未完全恢復鼎盛，卻變得更加堅韌，帶著一種歷經毀滅而后生的冰冷質感。那枚“蝕淵之餌”也愈發凝練，他甚至能隱約感知到，若能尋得合適目標，以此餌為基，甚至無需刻意凝聚心鉤，其本身便可化出無形鋒芒！
這一日，黃昏未至，釣世翁便已出現在湖邊。
“今日，入‘星核淺灘’。”他沒有多余廢話，直接踏上小舟。
路淵目光一凝。星核淺灘？聽名字便知絕非之前“星骸沉淀區”可比！他深吸一口氣，毫不遲疑地跟上。
小舟駛入湖心，卻并未在以往區域停留，而是繼續向著星湖更深處、那片光芒愈發璀璨、法則波動愈發驚人的區域駛去。周圍的壓力呈幾何級數增長，湖水不再是墨藍，而是一種近乎純粹的、流淌著的黑暗，唯有點點星辰光團如同鉆石般鑲嵌在這片黑暗幕布之上，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足底涌泉穴的“沉凝基石”自發運轉，幫助他穩固身形。雙腿穴竅中的“迅捷之性”也微微躁動，似乎感應到了外界的危險。
最終，小舟在一片奇異的區域停下。
這里沒有湖底。下方是一片無垠的黑暗虛空。而在虛空中，懸浮著一些大小不一、最小也有人頭大小、最大近乎房屋般的……不規則晶體！
這些晶體并非靜止，而是在緩緩自轉，表面流淌著復雜無比的光紋，散發出遠比“星骸”純粹、強大百倍的法則力量！它們是星辰破碎后，最核心、最精華的法則結晶體——星核！
即便只是處于這片區域的“淺灘”，那彌漫的法則威壓也讓路淵呼吸困難，神魂顫抖。他毫不懷疑，若非有釣世翁的無形領域庇護，僅僅是靠近這里，他的神魂就可能被這些星核自然散發的力量碾碎！
“星核之力，已初具本源雛形，非蠻力可釣。”釣世翁的聲音在恐怖的威壓中依舊平穩，“其性已固，其韻自成循環。尋常鉤餌，觸之即潰，甚至可能引動其力反撲。”
他看向路淵：“汝之‘蝕淵’，或可一試。然切記，非是強攻，而是……滲透，是共鳴，是引導其力，自潰其防。”
路淵心神緊繃，重重點頭。他明白，這不再是之前那種層次的垂釣，而是真正的、與天地本源之力的交鋒前奏！
他目光掃過那些緩緩旋轉的星核，最終鎖定了一顆約磨盤大小、通體呈現暗金色、散發出一種“堅固”、“不朽”、“亙古長存”韻味的星核。這種屬性，與他“蝕淵之餌”中那份吞噬一切、磨滅萬物的意韻，似乎是天生的對立！
正是這種極致對立，才更能考驗他新悟的道路！
他再次盤膝，心神沉入識海。那枚黑暗的“蝕淵之餌”緩緩旋轉，散發出冰冷的吸力。
沒有凝聚意念之線，也沒有顯化心鉤。他直接以那枚“蝕淵之餌”為核心，將全部心神附加其上，如同將其化為一道無形的、蘊含著無盡“絕境毀滅”意志的……意念洪流，緩緩向那顆暗金星核探去。
越是靠近，那股“不朽亙古”的法則韻味就越發磅礴，如同面對一座不可撼動的太古神山！他的意念洪流如同溪流沖擊山巖，難以寸進，甚至自身都有被那“不朽”意韻同化、凝固的趨勢！
路淵不慌不忙，并未強行沖擊。他回憶起釣世翁的話——“滲透”、“共鳴”。
他不再試圖去“攻擊”那不朽的意韻，而是開始模仿！模仿其“亙古長存”的沉穩，模仿其“不可撼動”的堅定！他以“蝕淵之餌”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為基，卻在其表面，模擬出與暗金星核同頻的“不朽”波動！
這是一種極其精妙且危險的操控！如同在毀滅的火焰外層包裹上一層溫暖的假象！
當這層帶著“不朽”假象的意念洪流接觸到星核表面的瞬間——
嗡……
暗金星核微微一顫，那堅固無比的法則防壁，似乎對這“同頻”的、看似無害的波動產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接納？仿佛認為這是散逸在外的同類力量。
就是這一刻！
路淵眼中厲色一閃！
那層“不朽”的假象驟然褪去，“蝕淵之餌”那吞噬萬物、磨滅一切的真正核心意韻，如同潛伏的毒蛇，猛地爆發！
不是蠻力沖擊，而是順著那絲剛剛打開的、細微到極致的“接納”縫隙，滲透了進去！
如同最致命的病毒，侵入了堅固的堡壘內部！
嗤——！
一股尖銳的、法則層面碰撞湮滅的異響在路淵識海中炸開！
那暗金星核猛地劇烈震動起來！表面流淌的光紋瞬間變得混亂！它似乎被這來自內部的、陰險的“背叛”徹底激怒了！“不朽”的意韻瘋狂反撲，試圖將那絲侵入的“蝕淵”之力碾碎！
路淵如遭重擊，身體劇烈搖晃，口鼻再次溢血！但他死死咬著牙，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
“蝕淵之餌”在那恐怖的“不朽”力量反撲下，如同暴風雨中的小船，瘋狂震顫，邊緣甚至開始被那金色的力量磨滅、消散！
但它畢竟成功滲透了進去！它在內部瘋狂地吞噬、破壞著“不朽”法則的結構！雖然自身也在飛速消耗，但卻有效地從內部動搖了這顆星核的穩定！
一場無聲的、發生在法則層面的慘烈拉鋸戰在路淵的意念與星核之間展開！
消耗！瘋狂的消耗！
路淵的神魂之力如同開閘洪水般傾瀉而出，支撐著“蝕淵之餌”的破壞。那暗金星核的光芒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表面的光紋出現紊亂和斷裂。
就在路淵感覺神魂即將再次耗盡，“蝕淵之餌”也快要被徹底磨滅的剎那——
那顆暗金星核的核心，某個關鍵的法則節點，終于在內外交攻下……崩潰了！
一小縷精純無比、卻不再狂暴、反而帶著一種“破損”韻味的暗金色能量流，如同堤壩崩潰后泄出的洪流，被那即將消散的“蝕淵之餌”最后的力量猛地牽扯而出，沿著無形的聯系，涌入路淵體內！
轟！
能量入體，路淵渾身劇震！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沉重或輕靈，而是一種無比的堅固與厚重感！仿佛他的骨骼、他的血肉、他的經絡，都在瞬間被千錘百煉，鍍上了一層不朽的暗金光澤！
他悶哼一聲，毫不猶豫地將這股力量引導向雙臂！尤其是手掌的勞宮穴、臂膀的肩髃穴！他要將這“不朽”之性，煉入掌控釣竿的雙手之中！
能量涌入，帶來撕裂般的痛苦，但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堅實力量感！
與此同時，那顆暗金星核徹底黯淡下去，表面甚至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緩緩沉入下方的黑暗虛空中。
路淵癱倒在船頭，神魂再次瀕臨枯竭，雙臂如同被烙鐵灼燒，劇痛難忍。但他嘴角卻難以抑制地咧開一個帶著血絲的、暢快的笑容！
他又成功了！
以“蝕淵”之意，行滲透瓦解之事，釣起了“不朽”星核的一縷本源！
雖然代價巨大，但他對“蝕淵之道”的運用，更加純熟！更重要的是，他獲得了“不朽”之性的淬煉！
釣世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直到路淵完成引導，才緩緩開口，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取巧之道，終非正途。蝕淵之餌雖利，然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若遇真正凝練之本源，此法無異自戕。”
路淵喘息著點頭：“晚輩明白。此乃權宜之計，終需自身‘淵’深，方能從容垂釣。”
釣世翁不再多言，操控小舟返航。
就在小舟即將駛離這片“星核淺灘”時，路淵下意識地回頭，望向那片懸浮著巨大晶體的黑暗虛空。
忽然——
在極遠處，在那黑暗的最深處，一點無法形容其色彩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光芒，極其輕微地閃爍了一下。
那一下閃爍，并非明亮，反而給人一種“吞噬一切光”的詭異感覺！
伴隨著那一下閃爍，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宇宙誕生之初或終結之末的古老悸動，如同心跳般，極其微弱地、卻無比清晰地掠過了整片區域！
路淵渾身猛地一僵！識海中那枚黑暗的“蝕淵之餌”前所未有地瘋狂震顫起來，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遇到“同類”或“更高位存在”的興奮與饑渴！
就連他心口那淡金色的萬世烙印，也似乎被這悸動驚醒，再次傳來一絲極其細微、卻帶著凝重意味的波動！
釣世翁劃船的動作也是微微一頓，渾濁的目光驟然變得無比深邃，望向那黑暗深處，低聲自語，仿佛帶著無盡的感慨：
“……‘終焉之核’……也開始不安分了嗎……大世將傾，淵潮涌動啊……”
終焉之核？
路淵心中巨震，還未來得及細思，那小舟已迅速駛離，那股恐怖的悸動也消失無蹤，仿佛只是幻覺。
但路淵知道，那不是幻覺。
這片星湖之“淵”，比他想象的，還要深邃恐怖得多。
而他那“蝕淵”之道，與那黑暗深處的“終焉之核”，似乎有著某種詭異的聯系。
歸途無言。
路淵撫摸著依舊劇痛卻充滿力量感的雙臂，感受著識海中那枚再次變得黯淡卻更加凝練的黑暗餌料，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淺灘之試，已見兇險。
深淵之影，方露端倪。
他的“蝕淵”之竿，渴望更深的“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