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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凌晨四點左右,車子終于抵達了最近的海濱小城。咸腥而清涼的海風瞬間涌入車窗,帶著大海特有的氣息。韓書楊被叫醒,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被拉下車。

天還是濃稠的墨藍色,只有東方的天際隱隱透出一線灰白。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在寂靜的凌晨格外清晰,嘩啦——嘩啦——帶著亙古不變的韻律。

“哇!海!”韓書楊的睡意瞬間被海風吹散,他脫下鞋子,赤腳沖向沙灘,冰涼的沙子和海水讓他發出一聲怪叫,隨即又興奮地在沙灘上奔跑起來,像個終于被放出籠子的小獸,發泄著積壓已久的郁悶。

韓書言和林鈺并肩站在沙灘上,看著韓書楊在微熹的晨光中奔跑跳躍的背影。海風吹亂了林鈺的頭發,也柔和了韓書言臉上慣常的冷硬線條。

“謝謝你,書言?!绷肘曒p聲說,將頭輕輕靠在他肩膀上。

韓書言沒說話,只是伸出手臂,將她更緊地攬入懷中,用行動回應。他的目光追隨著遠處那個撒歡的少年,眼底深處,是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一絲淡淡的暖意和釋然。

東方的天際線越來越亮,那抹灰白逐漸被染上橙紅、金黃,如同打翻了上帝的調色盤。海天相接處,一輪紅日如同一個巨大的、充滿生命力的火球,緩緩地、堅定地躍出了海平面!剎那間,萬道金光刺破云層,灑向無垠的海面,將翻涌的浪花染成跳躍的金色鱗片,也照亮了沙灘上三張仰望的臉龐。

壯麗!恢弘!充滿了新生的希望和洗滌一切的力量!

“太美了!”林鈺忍不住驚嘆,下意識地抓緊了韓書言的手。

韓書言也微微瞇起眼,感受著陽光灑在臉上的溫暖,胸中那股因工作和家庭瑣事帶來的沉悶,似乎也被這磅礴的日出驅散了不少。

而韓書楊,早已看呆了。他忘記了奔跑,忘記了煩惱,只是張著嘴,呆呆地望著那輪躍出海面的紅日,眼中充滿了少年人對自然偉力的震撼和對未來的懵懂憧憬。他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對著那絢爛的天際線和金光粼粼的海面,拍下了這震撼的一幕。

拍完日出,他手指飛快地操作著手機,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帶著點釋然的笑容。他調轉鏡頭,對著自己的臉,還有身后不遠處依偎在一起看日出的哥哥嫂子的背影(只拍到模糊的輪廓),按下了快門。

然后,他點開那個被他屏蔽了父母的朋友圈,編輯,上傳。

照片:第一張是磅礴壯麗的日出海景,金光萬丈。第二張是他自己笑得有點傻氣但眼睛亮晶晶的自拍,背景是模糊但溫馨的哥嫂背影。

配文:【凌晨狂奔三百里,就為這一刻!值了![太陽][太陽][太陽]感謝某兩位“麻煩精”司機![狗頭]】

定位:東海岸·金沙灘

清晨的陽光溫暖地灑滿回程的車廂。韓書楊在后座睡得昏天暗地,嘴角還帶著滿足的笑意。林鈺也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韓家客廳里。一夜沒睡好的韓媽媽,習慣性地拿起手機刷朋友圈,想看看有沒有小兒子的消息,雖然被屏蔽了,但她總忍不住試試。突然,一條來自韓書楊的新朋友圈跳了出來!

她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點開。那磅礴的日出,兒子燦爛的笑臉,還有……那兩張雖然模糊但無比熟悉的背影!

“老韓!老韓!快來看!”韓媽媽激動地推醒旁邊沙發上看早間新聞的韓建國,“書楊發朋友圈了!你看!他和書言……還有小林!他們……他們去海邊看日出了!凌晨去的!”

韓建國湊過來,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照片和定位,再看看兒子臉上久違的、毫無陰霾的笑容,再看看照片里大兒子那雖然只有一個背影、卻顯得異常放松甚至……柔和的姿態,一時間愣住了。

那條帶著調侃語氣的“感謝某兩位‘麻煩精’司機”的配文,更是像一根柔軟的刺,輕輕扎進了這對父母的心。

他們想象著:深夜,大兒子帶著同樣“麻煩精”的叛逆弟弟,驅車幾百公里,只為奔赴一場海邊的日出。那個在他們印象中總是冷硬、疏離、甚至有些難以親近的養子韓書言,竟然會做出這樣近乎“浪漫”和“縱容”的事情?

是為了安慰失戀又和家里鬧翻的弟弟?還是……僅僅因為林鈺想去?

無論是哪一種,都清晰地傳遞出一個他們過去或許從未真正看清的事實:韓書言對這個家,對書楊這個弟弟,并非冷漠無情。他只是用一種沉默的、不擅表達的方式在關心著。他會因為弟弟被混混欺負而冷靜地去找學校據理力爭,也會因為弟弟心情低落,就陪著他在深夜發瘋去看??慈粘?。

這份沉默的擔當和笨拙的溫柔,此刻透過一張朋友圈照片,清晰地呈現在韓建國和趙雅茹面前。

韓媽媽的眼眶瞬間紅了,她指著照片里韓書言模糊的背影,聲音哽咽:“老韓……你看書言……他其實……一直都對書楊很好,是不是?只是我們……我們以前……”

韓建國重重地嘆了口氣,看著照片上大兒子挺拔的背影和小兒子燦爛的笑容,心中五味雜陳。他想起醫院那次自己失控的指責,想起這么多年對這個養子若有若無的疏離……一股遲來的、沉重的愧疚感涌上心頭。

他沉默了很久,才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聲音低沉而復雜:

“是啊……書言他……是個好孩子。是我們……虧欠他了。”

那張深夜奔赴海邊、定格了日出的朋友圈照片,像一束遲來的光,穿透了韓家父母心中多年的隔閡與偏見,讓他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韓書言沉默外表下,那份對這個家深沉而笨拙的關心與守護。

海浪聲仿佛還在耳邊回響,日出的金光似乎還映在眼底。歸途的車廂里,韓書言專注地開著車,后視鏡里映著弟弟酣睡的容顏和妻子恬靜的睡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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