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少扯那些沒用的！”黃毛母親尖聲打斷，“現在是你們學生打傷了我兒子！賠錢！道歉！不然我們沒完！去教育局告你們學校！”

韓書言終于將目光轉向那對夫婦。他的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冰冷壓力，讓那兩人囂張的氣焰莫名一滯。

“王先生，王太太，”韓書言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對方的叫囂，“首先，根據老師描述和證據，是貴公子及其同伴對我校學生進行騷擾在先，并先動手。韓書楊的行為屬于制止不法侵害，盡管方式過激，但其動機和行為的起因，是貴公子的過錯。”

他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冷意：

“其次，關于賠償。貴公子的醫療費用，我方會基于事實和警方判定，在合理范圍內承擔。但‘影響找對象’等無理要求，以及任何超出法律范圍的賠償訴求，恕不奉陪。”

“最后，關于道歉。”韓書言的目光掃過一臉憤懣的韓書楊，聲音沉穩有力，“韓書楊沖動打架，違反校規，該承擔的責任和處分，學校按規矩辦，我們作為家長，接受。但是——”

他話鋒一轉，目光如電般射向那對夫婦，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要道歉，也應該是貴公子先向被你們騷擾侮辱的小雨同學，鄭重道歉！”

這番話，條理清晰，有理有據，不卑不亢。既承認了韓書楊的錯誤，又牢牢抓住了事件的本質起因，并強硬地頂回了對方的無理取鬧。那對夫婦被他冷靜的氣勢和滴水不漏的邏輯噎得一時說不出話，只能漲紅著臉喘粗氣。

李老師眼中贊賞之色更濃。

林鈺適時地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立場：“李老師，我們作為書楊的家長，對他的沖動行為感到非常抱歉，給學校和老師添麻煩了。該接受的批評教育和處分，我們絕無二話。但同時，我們更希望學校能重視校外人員騷擾本校學生的問題，加強管理，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保護其他學生的安全。”她的話，既表明了態度，又巧妙地將重點引向了學校的管理責任，無形中給韓書楊減輕了壓力。

李老師連連點頭：“是是是，這點我們一定加強！這次事件，韓書楊同學見義勇為的初衷是好的，但方式方法嚴重錯誤！記過一次，全校通報批評！同時，責令他深刻檢討！至于王鵬同學……”她看向那對臉色鐵青的夫婦，“你們家長也要加強管教！校外人員騷擾學生，情節嚴重我們也是要報警的！”

最終，在韓書言冷靜的據理力爭和林鈺溫和但立場堅定的補充下，加上李老師明顯傾向于保護本校學生，尤其是韓書楊的“見義勇為”初衷，事件的處理結果相對合理：韓書楊記過處分，深刻檢討；對方醫藥費由韓家承擔；對方需約束其子行為，不得再騷擾本校學生。至于道歉？那對夫婦最終也沒能逼著韓書楊向打掉牙的混混道歉，反而在韓書言冰冷的目光和林鈺綿里藏針的話語下，灰溜溜地走了。

處理完一切，走出教師辦公樓。韓書楊像只斗敗但又被主人護住了的小公雞，垂頭喪氣地跟在韓書言和林鈺身后。小雨也默默地跟著，不時擔憂地看一眼韓書楊。

走到僻靜處，韓書言停下腳步，轉過身。韓書楊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以為又要挨訓。

韓書言看著他胳膊上的創可貼和那副慫樣，又看了看旁邊怯生生的小雨，最終，他只是沉沉地嘆了口氣。那嘆息里，有無奈，有責備，但更多的是一種……“果然還是小孩子”的了然。

他伸出手，不是打，也不是罵，而是帶著點粗魯地揉了揉韓書楊刺猬般的短發，動作有些別扭，力道卻不重。

“蠢死了。”他開口，依舊是那熟悉的、帶著嫌棄的毒舌，“為了打架把自己搞成這樣？英雄救美是靠拳頭硬？腦子呢？”

韓書楊被揉得一愣，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家老哥。預想中的狂風暴雨呢？

“下次再遇到這種事，”韓書言收回手，雙手插進大衣口袋，目光掃過他和旁邊的小雨，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第一時間，跑！去找老師！找保安！或者……”他頓了一下，似乎有點不習慣說這種話，但還是說了出來，“打電話給我。”

韓書楊徹底呆住了。他哥……這是在教他……求助？

林鈺在一旁看著，嘴角忍不住上揚。她輕輕推了韓書楊一下：“傻小子，還不快謝謝你哥？要不是他，今天這事兒能這么順利解決？你那顆牙的賠償金可不止現在這點。”

韓書楊這才如夢初醒，看著韓書言那張依舊沒什么表情、但眼神卻不再冰冷的側臉，鼻子一酸，悶悶地喊了一聲：“……哥，謝謝。”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小雨也連忙鞠躬：“謝謝哥哥，謝謝姐姐！”

韓書言“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轉身往前走，丟下一句：“走了，送你回教室。”

韓書楊和小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一絲……溫暖？他們趕緊跟上。

林鈺走在韓書言身邊，悄悄伸出手，勾住了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指。韓書言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反手握住了她的，將她的手連同自己的手一起揣進了溫暖的大衣口袋里。

“喂，”林鈺用肩膀輕輕撞了他一下，小聲笑道，“韓書言同學，剛才在辦公室，很帥嘛！據理力爭，條理清晰，氣場兩米八！頗有當年……嗯，買票送暗戀對象的風范！”

韓書言：“……”他耳根瞬間泛紅，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低聲警告，“林鈺！閉嘴！”語氣是熟悉的嫌棄，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被夸獎后的不自在和……滿足。

林鈺咯咯笑起來，笑聲清脆。韓書楊和小雨跟在后面，看著前面那對緊挨著走、手還揣在一個口袋里的身影，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