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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鼠穴微光

老煙斗引著兩人在狹窄、惡臭的縫隙中七拐八繞,如同鉆入巨獸的腸道。腐朽的管道壁滲出粘稠的液體,滴落在頭上、肩上,帶來一陣陣冰冷的滑膩感。空氣渾濁得令人窒息,只有老煙斗煙斗里那點微弱、嗆人的火星是唯一的光源和方向。

終于,前方出現了一絲微弱、昏黃的光亮。縫隙盡頭,是一個被幾塊巨大、銹蝕的廢棄鍋爐板半掩著的洞口。老煙斗熟練地推開一塊松動的金屬板,露出僅容一人彎腰通過的入口。

“進去吧,鳳凰仔,啞巴。”老煙斗側身讓開,用煙斗指了指洞口,獨眼里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安全屋’。記住我的話,管好自己,特別是你身上那點‘光’。”他意有所指地再次瞥了羅蘭一眼。

洞內空間不大,勉強能容納四五個人。墻壁是粗糙開鑿的巖石,地面鋪著幾塊還算干燥的木板。角落堆著一些蒙塵的麻袋(可能是糧食),一個破舊的鐵皮桶(里面有些渾濁的水),一盞小小的、燈油將盡的油脂燈掛在巖壁上,散發出昏黃搖曳的光線,勉強驅散了一小片黑暗。空氣里彌漫著陳年灰塵、劣質燈油和一種…淡淡的草藥混合霉變的味道。

雖然簡陋得可憐,但比起外面污渠的惡臭和集市的險惡,這里確實稱得上“安全屋”。

無言率先鉆了進去,警惕地掃視了一圈。羅蘭緊隨其后,踏入這狹小空間的第一時間,她緊繃的神經終于稍稍放松了一絲,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憊和渾身的傷痛。她靠在冰冷的巖壁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冰藍色的眼眸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有些黯淡。

老煙斗沒有跟進來,只是站在洞口,佝僂的身影被洞口外的黑暗吞噬了大半,只有那點煙斗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滅。“水和吃的,湊合著用。燈油省著點。”他的沙啞聲音從外面傳來,“瘸老鬼的人情,兩清。你們惹的麻煩太大,這‘鼠穴’也護不了你們多久。天亮前,要么找到別的路滾蛋,要么…”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就祈禱追你們的東西,鼻子沒我老煙斗的靈。”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腳步聲消失在狹窄的縫隙深處。

無言立刻走到洞口,費力地將那塊沉重的金屬板拖回原位,勉強堵住了入口,只留下幾道微小的縫隙透氣。做完這一切,他肋下的劇痛再也無法壓制,悶哼一聲,靠著金屬板滑坐在地,臉色慘白,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羅蘭看著他痛苦的樣子,眉頭緊鎖。她走到那個鐵皮桶旁,舀起一點渾濁的水,聞了聞,一股鐵銹和土腥味。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撕下自己內襯衣角相對干凈的一塊,蘸了點水,走到無言身邊。

“傷口。”她言簡意賅,聲音依舊清冷,但少了之前的絕對命令感,更像是一種陳述。她蹲下身,示意無言解開破爛的上衣。

無言愣了一下,看著羅蘭手中那簡陋的“濕布”,又看了看她臉上同樣沾著污泥卻掩不住疲憊和認真的神情。他沉默地點點頭,忍著痛,小心翼翼地解開被污泥和血塊粘住的衣物,露出肋下那道猙獰的傷口——之前被碎石劃開,又被爆炸沖擊波撕裂,此刻皮肉翻卷,邊緣紅腫,滲出暗紅色的血水,混合著污泥,情況很糟。

羅蘭冰藍色的眼眸在看到傷口的瞬間,瞳孔微微收縮。這傷勢比她預想的更嚴重。她不再猶豫,用蘸水的布條,極其生疏卻異常專注地開始清理傷口周圍的污泥和凝固的血塊。她的動作談不上溫柔,甚至有些笨拙,每一次觸碰都讓無言疼得肌肉緊繃,牙關緊咬,但他強忍著沒有出聲。

昏黃的燈光下,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兩人壓抑的呼吸聲和布條擦拭傷口的細微聲響。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卻又帶著一種在絕境中被迫形成的、奇異的默契。

清理完畢(雖然依舊慘不忍睹),羅蘭看著那翻卷的傷口,眉頭皺得更緊。沒有藥物,沒有干凈的繃帶…她目光掃過角落的麻袋,起身走過去,粗暴地撕開一個口子,抓出一把干燥的、帶著霉味的草籽狀東西。

“止血草,劣等貨,聊勝于無。”她將草籽在掌心揉碎,帶著一股刺鼻的土腥味,然后不由分說地按在了無言的傷口上!

“嘶——!”無言身體猛地一顫,倒抽一口冷氣!那感覺比傷口本身還疼!像被撒了一把鹽又澆上了辣椒水!

羅蘭似乎沒注意到(或者根本不在乎)他的反應,又從自己破爛的審判袍內襯上撕下幾條相對干凈的布條,動作麻利卻依舊帶著緘語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利落感,開始為他包扎。她的手指修長有力,包扎時勒得極緊,仿佛在捆扎一件需要固定的物品。

無言疼得齜牙咧嘴,看著羅蘭近在咫尺、沾著污泥卻依舊線條冷硬的下頜線,內心瘋狂吐槽:這位緘語者大人的急救技術,跟她那身言律修為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這包扎手法,怕不是跟“靜默獵犬”學的捆俘虜吧?!

好不容易包扎完畢(無言感覺自己肋骨快被勒斷了),羅蘭才直起身,似乎也松了口氣。她走到鐵皮桶邊,這次沒猶豫,舀起一點渾濁的水,自己喝了一小口,強忍著那股怪味咽下,又舀了一點遞給無言。

無言接過,看著水里漂浮的雜質,也皺著眉頭喝了幾口。冰冷的水滑過火燒火燎的喉嚨,帶來一絲微弱的清涼感。

短暫的沉默。疲憊和傷痛如同潮水般涌來。無言靠在冰冷的金屬板上,閉上眼睛,努力平復呼吸,同時將“靜默感知”謹慎地擴散出去,警惕著洞口外的任何異動。

羅蘭則背靠著另一面的巖壁,慢慢滑坐到地上。她抱著膝蓋,將頭埋進臂彎里,銀灰色的內襯在昏黃燈光下顯得異常黯淡。緊繃的神經一旦松懈,剛才經歷的種種——背叛、追殺、爆炸、信仰的崩塌、與這個“殘響”荒誕的結盟…如同走馬燈般在腦海中翻騰。冰藍色的眼眸深處,迷茫、痛苦、憤怒…種種情緒交織翻涌。她從未感覺如此疲憊,如此…孤立無援。

“為什么…”低低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和迷茫的聲音,從她埋著的臂彎中傳出,像是在問無言,又像是在問自己,“…為什么是我?為什么是現在?凱因斯…他代表的…真的是言律庭的意志嗎?那扇門后面…到底是什么?”

無言睜開眼睛,看著蜷縮在角落、仿佛卸下了所有堅硬外殼的羅蘭。那個高高在上、冷酷無情的緘語者不見了,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個被命運狠狠拋入深淵、不知所措的年輕女子。

他無法用言語安慰。他沉默地伸出手,沾著地上的灰塵,在兩人之間的木板上,緩慢而清晰地畫了兩個符號:

第一個,是一個簡單的、代表“鎖鏈”的圖形。

第二個,是一個指向下方的箭頭,箭頭上方畫了一個小小的“裂痕”。

**鎖鏈(指代封印)正在破裂(箭頭指向裂痕)。**

然后,他指向羅蘭,又指向自己,最后用力點了點那個“裂痕”。

**我們(被卷進來),因為裂痕(出現了)。**

羅蘭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有些發紅,她看著木板上的符號,又看向無言那雙漆黑、平靜卻異常堅定的眼睛。那眼神里沒有安慰,沒有解釋,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直白——**這就是現實。沒有為什么,只有必須面對。**

她沉默了許久,眼中的迷茫漸漸被一種冰冷的、破釜沉舟般的決心所取代。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軟弱都壓下去。

“你說得對。”她聲音恢復了清冷,帶著一絲沙啞,卻不再動搖,“裂痕已經存在。逃避…只會讓崩塌來得更快。”她看向無言,“你…到底是什么?那石門為什么對你…”

話未說完——

嗚……

一種極其微弱、卻帶著刺骨寒意和靈魂層面悸動的“嗚咽”聲,毫無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金屬板和巖壁,如同冰冷的毒蛇,鉆入了狹小的安全屋內!

不是聲音!是規則層面的“低語”!是某種極度不祥的存在正在靠近的信號!

無言的“靜默感知”如同被針狠狠刺中!他猛地坐直身體,臉色劇變!羅蘭也瞬間汗毛倒豎,指尖瞬間凝聚起一絲微弱的金色光芒!

洞口那塊被無言堵住的沉重金屬板,突然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嘎”聲!仿佛有無形的、冰冷的手,正在外面…**撫摸**它!金屬板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周圍的溫度驟降!

“它來了…”羅蘭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恐懼**?她能感覺到,外面那個東西,與噬言獸完全不同!它更冰冷,更純粹,帶著一種…被詛咒的、來自深淵的意志!

“噬骸之影…”她低聲吐出這個名字,冰藍色的眼眸死死盯著那扇凝結白霜、正在被無形力量緩緩推動的金屬板門,“凱因斯…他用了血契!他瘋了!”

無言眼中也充滿了駭然。他的感知中,門外是一片純粹的、吞噬一切的“虛無”和“冰冷”!沒有生命波動,只有純粹的死亡與追獵本能!比悖論蛛恐怖十倍!

安全屋短暫的喘息,結束了。血契喚醒的獵殺者,已然降臨門外。

那低沉的、如同來自九幽之下的嗚咽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

咯吱——

金屬板門,被推開了一道縫隙。一股比污渠深處更加刺骨、更加絕望的寒氣,瞬間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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