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不悔趕到教室時，晚自習已經開始十分鐘。班主任正在講臺上講著解析幾何，他貓著腰從后門溜進去，剛把書包塞進桌肚，前桌的陳陽就轉過來，用課本擋著臉小聲問：“你去哪了？老班剛才點你名了?！?

“有點事?！鼻锊换诔槌鼍毩晝裕P尖在剛才沒解完的題上頓了頓，眼前忽然閃過陸望埋在膝蓋里的背影。他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拋物線方程上，可那些x和y在眼前晃來晃去，最后都變成了病房里那盞暖黃色的燈。

下晚自習時，陳陽勾著他的肩膀往校門口走，嘴里念叨著周末要去打球。秋不悔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加快，路過巷口的便利店時，他停下腳步：“你先走吧，我買點東西。”

便利店的暖光燈照著貨架，他在零食區轉了兩圈，最終拿了一盒草莓味的牛奶和一小袋蘇打餅干。收銀臺的阿姨掃著碼問：“給女朋友買的？”

秋不悔的耳朵騰地紅了，連忙擺手：“不是，給……一個朋友?！?

出了便利店，夜風吹得人打了個哆嗦。他把牛奶揣進懷里捂著，往醫院的方向走。路燈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遺囑才照顧陸望的，現在卻又一心想撲在她身上，一見鐘情的事情對他只是迷信，但現在她又不得不相信，自己對她有著生理的喜歡，也許只是她太過柔弱了……

病房里的燈還亮著。秋不悔輕輕推開門，陸望睡著了，眉頭卻皺著，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夢。床頭柜上的橘子糖還放在那里，錫紙被揉得有些變形。他把牛奶和餅干放在糖旁邊，動作輕得像怕驚醒蝴蝶。

轉身要走時，被子里的人忽然動了動，低低地喊了一聲：“爺爺……”

秋不悔的腳步頓住了。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陸望的呼吸重新變得均勻，才悄悄退出去，替她帶好了門。

走廊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靠在墻上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十一點，相冊里有張去年拍的照片，是學校組織去敬老院活動時，他和陸爺爺的合影。照片里的老人笑得瞇著眼，手里拿著他送的康乃馨。

他摩挲著照片上陸爺爺的臉，忽然想起老人臨終前說的話：“小悔啊，望望爸媽走得早，她看著安靜，心里比誰都怕孤單……”

第二天一早，秋不悔果然繞路去買了糖糕。張奶奶把油紙包好的糖糕遞給他，笑著說：“好幾天沒見你陸爺爺來買了，這丫頭愛吃剛出鍋的，你趕緊送去。”

秋不悔“嗯”了一聲，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

病房里，護士正在給陸望量血壓。看見秋不悔進來，護士笑著說：“你這朋友真上心，昨晚還特意來送吃的。”

陸望的睫毛顫了顫，沒說話。秋不悔把糖糕放在床頭柜上，熱氣透過油紙漫出來，帶著甜絲絲的香氣：“還熱著呢，你嘗嘗？”

護士量完血壓出去了，病房里又剩下他們兩個。陸望盯著被子上的褶皺，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不用天天來的?！?

“我順路?！鼻锊换谡f著，忽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個筆記本，“我把昨天晚自習的筆記抄了一份，你要是悶得慌，可以看看?！?

筆記本上的字跡工整，重點內容用紅筆標著，邊角還畫了個小小的笑臉。陸望看著那個笑臉，指尖動了動，最終還是沒去接。

秋不悔也不勉強，把筆記本放在她手邊：“醫生說你的病要長期治療。”他頓了頓，像是在鼓足勇氣，“等你病完全好了，我幫你補課?！?

陸望終于抬起頭看他，眼神里帶著點疑惑，像是在問“為什么”。

秋不悔撓了撓頭，視線落在床頭柜上的相框上，那里的陸爺爺正對著他們笑：“陸爺爺說，你以前成績很好的?！?

“我的病也許好不了了吧……”陸望小聲嘀咕了一句。

陸望眼神軟了下來。她拿起那塊糖糕，咬了一小口，甜糯的米香在嘴里散開，眼眶忽然就濕了。張奶奶的糖糕還是老味道，可再也沒人會像爺爺那樣，把燙嘴的糖糕吹涼了再遞給她。

“謝謝?！彼歉庹f，聲音有點含糊。

秋不悔看著她終于肯吃東西，心里忽然松了口氣，像是解開了一道困擾很久的數學題。他低頭看了眼手表：“我得去上課了，中午給你帶餛飩來，就放兩個荷包蛋，行嗎？”

陸望沒回答，只是又咬了一口糖糕。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她的發梢上，像落了點碎金。秋不悔笑了笑，抓起書包往門口走，這次出門時，他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很輕的“嗯”。

走廊里的陽光暖洋洋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銀行的到賬提醒還躺在那里。他忽然覺得，那些數字不再只是冰冷的金額，而是變成了沉甸甸的責任，像陸爺爺交給他的接力棒，握在手里，暖得發燙。

樓梯口的鏡子里映出他的身影，校服洗得發白，卻挺括筆直。秋不悔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腳步輕快地往學校走去，書包里的筆記本邊角，那個小小的笑臉正對著陽光，亮得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