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方瞟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尸體,旋即握著佩劍蹲下來,一把割了郭通的脖子,提著他的頭顱,緩步離開暖閣。
當楊善會、辛文禮等人看見郭通被殺,蘇定方提著其首級的時候,全都被嚇懵了。
其余人等,郭通府上的丫鬟、仆役,無不大驚失色,爭相告走,恨不得爹娘給自己多生兩條腿。
“殺人了!殺人了!”
“大人死了!”
“……”
楊善會滿臉驚愕之余,動了動嘴皮子,顫巍巍的道:“將軍,你……你何故如此?”
“他該殺?!?
蘇定方仰著頭,擲地有聲的道:“郭通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足以正國法。咱們若要立足于河北,必須殺郭通?!?
聞言,楊善會沉默了。
站在一邊的辛文禮攥著拳頭,很是贊同的頷首道:“將軍殺得好?!?
“郭通這廝確實不為人子?!?
“將軍你殺了他,是在為民除害!”
“我冀州的貪官污吏可不少,而今將軍執權柄,何不將他們一一處死,以安撫民眾?”
蘇定方搖搖頭,對于辛文禮的這番說辭倍感無語。
郭通可以殺,但是蘇定方如果將信都郡大大小小的貪官污吏全都處死的話,誰來治民理政?
蘇定方需要的是一個穩定的冀州,而不是一個殘破不堪的冀州。
“文禮,你將郭通的首級懸于東門,再把他的尸體扔在城門口?!?
“諾!”
辛文禮欣然應允,就此接過郭通的頭顱,大步流星的離去。
郭通平日里貪贓枉法,搜刮民脂民膏,被他荼毒的老百姓不知道有多少。
當他那血淋淋的頭顱被懸于東門,尸身被扔在城門口的時候,許多路人都跟炸了鍋一般,紛紛聚攏過來。
“多行不義必自斃!郭通,你也有今天!”
“狗官,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還我女兒、外孫命來!”
群情激奮。
一些百姓跟郭通有著深仇大恨,見到其尸首之后,好似發狂的餓狼一般,直接撲了上去,奮力的撕扯著郭通的尸體,甚至于張開嘴撕咬。
部分路人也往郭通的尸體上吐了幾口唾沫,滿臉嫌惡的表情,上去踩了幾腳。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郭通就被黑壓壓一大片的百姓撕成了碎片,被碎尸萬段。
一個胡子花白,身形佝僂的老人,甚至嘴里還咬著郭通尸體上的一塊肉,跪在地上,眼中飽含熱淚的仰望蒼穹,哭得撕心裂肺。
“兒啊,你看見了嗎?這狗官死了!”
“你的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
老人又哭又笑的,不知道是開心還是難過。
見到這一幕的蘇定方等人不禁沉默了。
這是怎樣的血海深仇,讓老人干出這種事?
食其肉,寢其皮!
郭通的尸身很快就被一群百姓撕裂一空,連骨頭架子都不剩下。
分而食之。
可想而知信都郡的老百姓平日里對這位太守擠壓了多大的怨恨。
如此血腥的場面,就連常年在戰陣上廝殺,殺人無數的蘇定方都不由得有些反胃,一陣膈應。
站在旁邊的楊善會深深的看了一眼蘇定方,出聲詢問道:“將軍,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要安撫民心,讓百姓恢復生產,各安其業?!?
蘇定方語重心長的道:“但,這絕非易事?!?
“殺一個郭通,只是開始?!?
“我意,自任信都太守,開倉放糧,查抄郭通的家產充公。”
“適逢春耕,就勞煩敬仁你起草一道安民告示,讓逃難的百姓回歸鄉里,讓流民能得到安置?!?
“官府可以租借耕牛、農具、谷種甚至錢財和布匹,一年免息,分三年還清?!?
聞言,楊善會不禁訕訕一笑,搖搖頭道:“將軍,恕我直言,這怕是行不通?!?
“冀州久經戰亂,各地倉稟中的糧食早就幾乎殆盡了?!?
“錢糧無多,而冀州的流民數以十萬計,貧農佃戶人滿為患。”
“官府想要在短時間內安置流民,恢復生產,根本就辦不到?!?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
翌日。
蘇定方在帥帳中閱覽著楊善會所起草的《安民告示》。
他雖自任信都郡太守,但是重心仍在軍隊這邊。
槍桿子里出政權。
這是偉人總結出來的真理。
所以蘇定方的吃住都在軍營中,以便于牢牢的把控兵權。
蘇定方不得不承認,楊善會文武兼備,其才干遠非常人所能比擬。
楊善會出身弘農楊氏,父親楊初官至毗陵太守。
一開始楊善會只是鄃縣的縣令,以清廉正直而聞名。
如果不是風云突變,楊善會就會像許多文人一樣,從地方上的文官,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成就猶未可知。
在河北的農民軍愈演愈烈的時候,是楊善會挺身而出,頻頻獻策,與窮兇極惡的巨賊斡旋。
他以少勝多,屢敗賊寇,這才官拜清河郡丞,在河北有了偌大的名望。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謀主,說的就是楊善會這種人。
在原來的歷史上,倘若楊善會沒有那么硬氣的話,未必不能成為一代名相。
“將軍?!?
這時,辛文禮拿著一道文書緩步走進帥帳。
“這是從郭通府上查抄出來的家產賬簿,請你過目?!?
蘇定方接過賬簿,簡單的瀏覽一遍,頓時眉頭一皺。
郭通果真是一個巨貪。
各種各樣的金錢玉帛,以及家中囤積的糧食,他就算是當一百年太守的俸祿,也沒那么多。
蘇定方把賬簿放到一邊,看了看辛文禮,沉吟道:“文禮,春耕在即。但是近些年來戰亂不斷,百姓逃亡,土地也隨之荒蕪?!?
“咱們想要恢復生產,使百姓各安其業,依你看,官府應何為?”
辛文禮訕訕一笑,道:“這……末將不知?!?
他本就是一個赳赳武夫,對于這種民生方面的事情,那是一無所知的。
蘇定方問策于辛文禮,不是在為難他嗎?
“百姓缺衣少食,官倉也不充裕。”
“文禮,令尊在信都名望頗高,你們辛氏是冀州的豪族。我想請令尊出面游說信都的高門大戶,讓他們捐獻錢糧,幫助官府渡過難關,你看可以嗎?”
“……”
面對蘇定方的這一問題,辛文禮也不知該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