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緩緩停了下來,聽了一路的車輪吱呀聲消失。
車隊停在城外,馬兒去了城內。
一路馬不停蹄趕來赤寧城的眾人望著面前高約五十丈,寬廣無邊,祥云籠罩,明光照耀的赤寧城,心生敬畏,一時駐足,不敢上前。
再回首看,周遭漫云霧,猶如在云間,怕是往后退也辨不明方向。
直到引路人來此,與眾人知會一聲,一行人才知道該往城門去列隊入城。
江殊觀城,心中亦生豪情,竟也生出了整頓衣衫的閑情。
唯恐到了城門口,護衛來一句“衣冠不整者,不得入內。”
沈灼沒有這個煩惱,只需伸個懶腰,將前胸后臀的優美曲線變得更為夸張,衣裳的褶皺便復原如初,只有纖細腰間猶有幾分閑隙。
朱立望向宏偉城池而心生怯意,不敢獨自帶著家眷上前,便來邀請新認識的高人好友領路。
江殊禮貌一笑,想來這位朱兄不只是將江殊視作平平無奇之輩,還當成了關鍵時刻,能依賴一番的好友了。
江殊雖然很想領路,但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招手引來沈灼,便跟在沈灼后頭往城門走去。
朱立見狀,連忙拉著家眷,一同趕上前來,跟在身后。
入城的隊伍排了老長,朱立為了緩解緊張,又與江殊閑聊起來,只是這次看似隨意的交談間,朱立愈發覺得面前云淡風輕談笑風生的高人不簡單,那一身亮堂堂的衣裳,怎么著也是不凡之物。
許久之后,終于是輪到江殊一行人入城了。
沈灼在最前頭,自然是要沈灼來登記了。
護在城門前的人沿著城墻站作一排,皆身穿青衣道袍,應是赤陽宗的弟子,要來此處做些值班雜事,想來也應是外門弟子。
一張石桌立在此處,造冊之人端坐案前,案上擺著一塊試靈石。
沈灼甫一靠近,試靈石便亮起明光。
造冊之人頭也不抬,只看了眼試靈石便出言問道。
“凡修?”
“嗯。”
“取來玉符一看。”
沈灼便從腰間取下那枚自濟安城中得來的玉符,放置案上。
造冊之人取來一看,便將其交還。
“劍修?”
“嗯。”
“姓名,以及與何人進城?”
“沈灼,與……”
造冊之人抬頭一看,便見到儀態絕佳,面貌俊美的江殊,再看看試靈石沒反應后,便抬筆在冊上寫下“沈灼及其面首”。
江殊也不反駁,只與造冊之人道謝一聲,便推搡著滿是好奇的沈灼入了城。
“師……師尊……面首是什么意思?”
“小孩別瞎問。”
沈灼沒有那么輕易放棄,江殊也沒那么容易開口,嘰嘰喳喳間,兩人便過了城門。
城門內也有人把守,只不過沒有登記入冊那么正式,只是詢問些事情。
“不知二位來此,是想聽哪位真人布道?”
江殊答道。
“久明真人。”
“嘖……這可難辦了,久明真人從不講道啊。”
“其實我們并非來聽久明真人講道,只是要見一面,她的弟子楊依托付于我們一件事情。”
“那更難辦了,久明真人深居內門,從不外出,不過兩位權且在這住下吧,等些日子再做決斷。”
“不知道友可否往上通稟一聲?”
“我只是上宗外門弟子,人微言輕,恐無力向內門通報消息,還望見諒。”
“無妨無妨。”
“還請入內。”
到了赤寧城內,才知道這里為何被稱作城了。
雖是仙宗駐地,如今城內卻蓋起一間間的灰磚瓦房,鱗次櫛比,井然有序,不知凡幾。
自八方各有八條主街,沿街自有凡間店鋪,一應俱全,此間風貌,與江殊二人沿途所見,形制樣式并無多少差別,只是規模要大上不少。
街上無車無馬,只有行人步履往來,雖身著各異,但皆住在統一大小,統一樣式的房間中。
江殊與沈灼辭別城門內詢問的赤陽宗弟子,往前走上幾步,便又有一男一女兩位赤陽宗的青衣弟子迎面走來。
“二位是要在赤寧城久留?”
“目前來說,是這樣了。”
“那且隨我來。”
兩人引著江殊與沈灼上前,沿著南向的主街,一步步往其中走去。
走在江殊面前的女弟子出言詢問。
“不知二位久留于此的原因是……”
“等人。”
“可有具體的日期?”
“這便說不準了,道友問這些是為了……”
那女弟子莞爾一笑,耐心與江殊解釋道。
“二位若有個期限,我們也好安排房舍,若是沒有定下的日子,先以兩個月為期可好?”
“原來如此,便依道友所言。”
江殊知曉在此負責接待的皆是外門弟子后,便將想見久明真人的話隱了下來,內門的事情確實不由他們做主,莫要再添些無用的閑話。
他未曾有過如此的經歷,只將還在他身后琢磨面首是什么意思的沈灼拉緊幾分,莫丟在這八卦陣里。
沈灼臉色一紅,裝模作樣掙扎一番,便緊緊跟在身后,隨著兩個外門弟子的指引,進入一條小巷之中。
“赤寧城中的房舍皆是相同,這間剛好空閑,附近也多是居無定期的散修,想必剛好適合二位。”
“有勞兩位道友帶路了……”
江殊與沈灼并齊站在墻根下,靜靜等著兩人交出鑰匙,可兩位外門弟子也靜靜站著,臉上掛著微笑。
兩息時間過去,江殊意識到不對勁,緩緩開口道。
“兩位可是在等在下付房……”
話還沒說完,兩人便異口同聲答道。
“凡人銀錢與修行靈物皆可。”
江殊輕嘆一口氣,取下背了一路的包袱,從中取出些蓄靈符與銀兩,選擇混合貨幣支付。
兩位外門弟子取走等額的東西,將一枚白玉鑰匙交由江殊,與江殊沈灼道一句仙途通順后,便離開了。
江殊與沈灼看著沒了大半的資產,很是心疼。
不過心疼之余,江殊看著剩下一半的蓄靈符,心中暗暗舒了口氣,心想這下沈灼該要自行吸取靈力修行了吧。
對沈灼來說,只有痛上加痛。
痛罷。
兩人看了眼身后房舍,門楣上寫著九五二七,應是一個編號,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個白玉鎖頭還算特別了。
江殊將白玉鑰匙放置于鎖頭上的凹陷處,房門便打開了。
能達到這種效果,足可見赤寧城下有一個法陣,規模超乎想象。
果然三十六上宗的手筆就是氣派。
江殊進門以后便直奔房內,兩間小房內各有床榻,榻上被褥枕頭齊全,干凈整潔。
饒是看起來猶如嶄新一般,江殊也不放下心,連忙催動靈力,對著床榻連發十幾個祛穢咒。
沈灼悠然自得,蹲下身子打量著院中小花圃,待覺察到花圃中的紅綠之色是由靈力保持后,便失去興趣,貼在門框上,看江殊忙碌。
“師尊。”
“怎么?”
“沒事,叫一叫你。”
沈灼坐到入門的臺階上,看著緊緊關合在一起的兩扇門,忽然又將臉埋進圈起來的手臂中。
真要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與師尊住到同一處房間里。
而且進城時,記下的是沈灼及其面首,不是江殊及其弟子誒!
稍稍更換一下次序,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沈灼覺得,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面首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殊不知曉沈灼心中所想,待到將兩間房中的被褥床榻盡數用祛穢咒清洗一遍,這才放松下來。
忽然,江殊又聽聞院外傳來一陣吵鬧之聲,似是有人挨了打,不等江殊將聲音聽明白,便聽見自家房門被敲響,力度之大,連門頁都晃動不停。
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臨,江殊這下知道了,永遠都是意外。
不等他開門,便聽見門外已經叫罵起來。
“開門!抓緊把庇護錢交了!”
江殊輕嘆一口氣,沒有想與這等孟浪莽撞之人白費口舌的意思,便上前開門。
房門大開。
只見門外站著四人,瞧著模樣倒是與剛才見過的赤陽宗外門弟子并無不同。
一身青衣,只是扎眼的氣質毀掉了這一身仙人套裝基礎款。
隔壁房舍已經被四人劫掠過,房舍主人正捂著臉趴在墻角處,望向這邊。
那人也是熟人,正是慢江殊一步進城的朱立。
江殊默不作聲,開了門便踏步出去,立于屋檐之下,負手注視著屋外四人。
那四人見門開了,還見到房內有個嬌媚女子,立馬起了沖進屋內的念頭。
“怎么開得這么遲?不想活了?”
一句毫無意義的威脅,由一個滿臉麻子的外門弟子說出口,四人就要往房間里闖。
卻連屋檐都踏不進一步。
既然地下有一個規模宏大的法陣維持靈力穩定,還源源不斷往各個房舍內輸送靈力,沈灼又不會主動吸取修行,那江殊自然是不會浪費的。
他雖不能像尋常修行者一樣,將靈力引入體內以作修行之用,可卻能通過一手控靈之術,將屋舍內的靈力化作另一方法陣,饒是房門大開,亦可庇佑房門不容進入。
四人撞在有質無形的庇護法陣上,被反擊倒在地上,一時間面色各異。
“四位這是怎么了?難不成是覺得不應出錯的事情出了錯?”
能這么快找上門,還如此肆無忌憚,若是說沒有人給他們提供消息,江殊是萬萬不會信的。
而且還是很多個人!
進城登記造冊的人,引江殊來此的二人,都牽扯其中。
既然能做到這一點,江殊覺得這個赤陽宗外門,也著實不如外界所言。
至于象征著一宗底蘊的內門,江殊也打上了一個問號。
聽聞江殊發問,歪七扭八躺在地上的四人面色驚變。
真他娘的出錯了,不是說這間房舍里住著的只是一個凡修女子和她的面首嗎?
如今他們連面首的神通都看不透,心底破了七八個窟窿,卻又不得不強裝蠻橫。
“你等著,不服從管教,我去找內門執事來對付你!”
“你等著!”
江殊聽到自己想聽的東西,出言叫住想要跑開的四人。
“且慢!”
“各位方才可是說,要去內門找人?”
四人面面相覷,滿臉麻子的外門弟子聞言,完全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
上來就問內門?
這他娘的還是有備而來的!
只是沒跑出去兩步,便又摔倒在地。
原因無他,江殊故技重施,在四人面前凝聚起一方法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