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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金殿唱名驚鴻影

天啟二十三年,春。

貢院外的老槐樹剛抽出新綠,沈硯揣著發燙的準考證,指尖幾乎要掐進粗糙的紙頁里。她今天穿了身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頭上戴的方巾是去年冬天縫補過的,邊角還沾著點沒洗凈的墨痕——這是她能找到的、最像“寒門書生”的行頭。

“沈兄,發什么呆?快輪到咱們進場了!”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力道不輕。

沈硯回頭,見是同住在“悅來客棧”的考生周明軒,一張圓臉上堆著憨厚的笑:“看你這臉色,莫不是昨夜又熬夜溫書了?我說沈兄,你這才學,就算閉著眼考,也定能中個進士!”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個略顯僵硬的笑。這話若是旁人說,她只當是客套,可從周明軒嘴里出來,卻帶著幾分真心——這三個月同住,周明軒見她每日天不亮就去客棧后院背書,深夜還在燈下演算策論,總說她是“文曲星下凡”。

可只有沈硯自己知道,她不是文曲星,是提著腦袋來闖鬼門關的。

她撩起長衫下擺,露出腳踝上一圈淡青色的疤痕——那是十年前,父親沈毅被押入天牢時,她追著囚車跑,被獄卒用棍棒打出來的。那天的雨下得跟今天一樣,黏糊糊的,打在臉上又冷又疼,父親隔著鐵欄喊的最后一句話,她到死都忘不了:“微兒,爹沒反!記住,查當年的科舉,查……”

后面的話被雨聲吞了,只留下半封沾著血的書信,藏在她貼身的香囊里。信上除了“魏庸”兩個字,還有一行模糊的小字:“狀元碑后,有賬冊……”

魏庸,如今權傾朝野的太傅,也是父親當年彈劾的“通敵奸臣”。而“狀元碑”,就在皇宮的御街盡頭,只有新科狀元才有資格在揭榜后親手觸摸。

“沈兄?走了!”周明軒拽了她一把。

沈硯回過神,跟著人流往貢院大門走。門口的兵卒正挨個搜查考生,她手心沁出冷汗——貼身香囊里除了血書,還有一小瓶易容用的“換顏膏”,若是被搜出來,女扮男裝的事一旦暴露,別說考狀元,能不能活著走出貢院都是未知數。

好在兵卒的搜查不算嚴苛,只翻了翻書箱和衣襟。沈硯低著頭,聽著兵卒的呵斥聲、考生的咳嗽聲,心臟像被一只手攥著,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下一個!”

輪到她時,兵卒掃了眼她的準考證,又抬眼打量她:“沈硯?名字倒是雅致,就是這身子骨也太弱了點。”

沈硯故意壓低了嗓音,粗聲粗氣地應:“回官爺,小的自小體弱,讓您見笑了。”她微微佝僂著背,縮著肩膀,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常年苦讀的文弱書生——這副模樣,是她練了半年的成果。

兵卒沒再多問,揮揮手讓她進去。

穿過三道門,才算真正進了貢院。號舍密密麻麻排著,像一個個窄小的囚籠,每個格子里擺著一張木板床、一張破書桌,墻角堆著考生自帶的干糧和水壺。沈硯找到自己的號舍“天字七號”,剛放下書箱,就聽見隔壁傳來一聲嗤笑。

“喲,這不是那個連筆墨都買不起的窮酸嗎?”

說話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李修文,前幾日在客棧大堂,沈硯曾因他刁難店小二而出言頂撞過。李修文斜著眼看她,手里把玩著一支玉筆:“沈硯是吧?我勸你趁早卷鋪蓋回家,這狀元的位置,可不是誰都能肖想的。”

沈硯沒理他,徑直坐下,從書箱里拿出一塊磨得只剩小半截的墨錠。

李修文討了個沒趣,悻悻地哼了聲:“等著瞧,有你哭的時候。”

考期共三天,第一場考經義,第二場考策論,第三場考詩賦。沈硯拿起筆時,指尖還有些抖——不是緊張,是激動。她想起父親教她寫字時的樣子,父親總說:“筆是文人的刀,能誅奸佞,能安天下。”當年父親就是用這支筆,寫下了彈劾魏庸的奏折。

她深吸一口氣,蘸飽了墨,在試卷上落下第一個字。

字跡清雋有力,帶著幾分不屬于“文弱書生”的鋒芒。

三天后,放榜日。

御街兩側擠滿了人,叫好聲、嘆息聲、哭喊聲混在一起,像一鍋沸騰的粥。沈硯擠在人群里,踮著腳往那高高的黃榜望去,心臟擂鼓般跳著。

周明軒在她身邊,緊張得手都在抖:“沈兄,你快看!有沒有我的名字?我眼神不好……”

沈硯的目光快速掃過榜單,從“狀元”開始往下看——

狀元:沈硯。

她猛地頓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明軒還在念叨:“有沒有?有沒有?”

“有。”沈硯的聲音有些發飄,“二甲第三十七名,周明軒。”

“中了!我中了!”周明軒高興得跳起來,抱住沈硯的胳膊就搖,“沈兄,你呢?你肯定中了!我就知道……”話說到一半,他也看到了榜首的名字,眼睛瞪得溜圓,“狀、狀元?沈兄,你是狀元?!”

周圍的人聽到動靜,紛紛看過來,指指點點:“那就是新科狀元?看著這么年輕……”“聽說他是寒門出身,真不容易啊……”

沈硯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就被幾個官差模樣的人圍住了:“沈公子,恭喜高中狀元!請隨我們來,陛下要在金殿召見新科進士。”

她渾渾噩噩地跟著走,穿過人群時,瞥見了角落里的李修文。他臉色慘白,死死盯著她,眼神里滿是怨毒。沈硯心里一凜——她知道,這只是開始。

金鑾殿比她想象中更威嚴,也更冷清。

金磚鋪地,光可鑒人,倒映著頭頂懸著的“正大光明”匾額。文武百官分列兩側,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像是被殿宇吞了。沈硯跟著榜眼、探花等人跪在地上,頭埋得很低,能看見身前青磚上細密的裂紋。

“新科狀元沈硯,上前答話。”

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不怒自威,卻帶著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

沈硯深吸一口氣,依著禮儀叩首起身,低著頭往前走。她能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平和卻有穿透力,像是能看透她層層包裹的偽裝。

“抬起頭來。”

她緩緩抬頭,終于看清了龍椅上的人。

新任皇帝蕭徹,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穿著明黃色的龍袍,卻沒半點少年人的張揚。他眉眼清俊,鼻梁高挺,唇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溫和得像春日的湖水,可沈硯卻從那溫和里,讀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這就是她要面對的君王。

“沈硯,”蕭徹看著她,語氣隨意得像是在閑聊,“朕看了你的策論,‘論漕運利弊’一篇,直指江南漕政積弊,言辭懇切,頗有見地。只是,你一個寒門書生,怎會對漕運如此了解?”

沈硯心里一緊。她在策論里寫的,正是父親遺作《民生策》里的觀點,也是林月瑤后來幫她補充的細節。她早就想好了說辭:“回陛下,小的幼時曾隨父親去過江南,見運河兩岸百姓疾苦,便記在了心上。后讀先賢著作,略有所思,斗膽寫下淺見,讓陛下見笑了。”

蕭徹點點頭,沒再追問,轉而看向榜眼:“顧云舟。”

一個清冷的聲音應道:“臣在。”

沈硯下意識地偏過頭,看見跪在她身側的青年。一身月白色的長衫,身姿挺拔如松,側臉線條干凈利落,眉眼間帶著幾分疏離的淡漠。可當他抬起頭時,沈硯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是顧云舟。

她的云舟哥。

十年了,他長這么高了,也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成了朝堂上人人稱贊的榜眼郎。他的眼神掃過她時,沒有半分停留,仿佛只是在看一個陌生的新科狀元。

沈硯猛地低下頭,指甲掐進掌心。她忘了,她現在是“沈硯”,一個陌生的男人。

蕭徹似乎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暗流,笑著說:“沈硯的策論鋒芒畢露,顧云舟的詩賦則意境悠遠,各有千秋。朕心甚慰,看來我大啟人才輩出。”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空談誤國,實干興邦。沈硯,朕看你心思縝密,不如就去大理寺當少卿,替朕查查那些積壓的冤案,如何?”

滿朝嘩然。

新科狀元按例應入翰林院,授修撰或編修,直接外放大理寺少卿,還是從五品,這是從未有過的殊榮。

沈硯也愣住了。她原本的計劃是進翰林院,慢慢接觸卷宗,沒想到皇帝會直接把她送到大理寺——那是查案最直接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怎么?你不愿意?”蕭徹的聲音帶著笑意。

“臣……謝陛下隆恩!”沈硯叩首,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她抬起頭時,正好對上蕭徹的目光。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

退朝時,沈硯走在最后,顧云舟卻在殿外等她。

“沈大人留步。”他的聲音還是那么清冷,聽不出情緒。

沈硯停下腳步,看著他。十年的時光,像一條無形的河,隔開了他們。

顧云舟上下打量著她,眉頭微蹙:“沈大人看著面生,卻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眼熟。”

沈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強作鎮定地笑道:“顧大人說笑了,小的不過是寒門學子,怎會入顧大人的眼?”

顧云舟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月白色的衣擺在風中飄動,像一只欲飛的白鶴。

沈硯望著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才緩緩松了口氣。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換顏膏還在,沒出什么紕漏。

“沈大人好興致。”

一個慵懶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沈硯回頭,看見一個穿著紫色官袍的男人。他身姿頎長,面容俊美得有些妖異,眼角微微上挑,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的折扇,扇面上畫著一枝血色紅梅,紅得像要滴下來。

“不知閣下是?”沈硯拱手問道。

男人輕笑一聲,扇子在掌心敲了敲:“當朝宰相,謝臨淵。”

沈硯瞳孔驟縮。

謝臨淵,那個權傾朝野、連皇帝都要忌憚三分的宰相?他怎么會主動找自己說話?

謝臨淵走近幾步,一股淡淡的藥香混合著冷梅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微微俯身,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沈狀元,陛下讓你去大理寺,可不是什么好事啊。那里的冤案,樁樁件件,都連著人的性命呢……”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帶著探究,“尤其是,十年前的舊案。”

沈硯的心臟驟然停跳。

他知道了?

謝臨淵卻像是沒看到她的僵硬,直起身,笑著說:“不過,沈大人若是有什么難處,盡可以來找我。畢竟,我對有趣的人,總是格外寬容。”說完,他搖著扇子,慢悠悠地離開了。

沈硯站在原地,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她抬頭望向天空,春日的陽光有些刺眼。金殿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無數雙眼睛,冷冷地注視著她。

她知道,從今天起,“沈硯”的路,不會好走了。

但她別無選擇。

父親的血書還在香囊里發燙,狀元碑后的秘密還等著她去揭開,那些像父親一樣含冤而死的人,還等著她去昭雪。

她攥緊了拳頭,轉身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青布長衫的下擺掃過金磚地面,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很快又被風吹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可只有沈硯自己知道,從這一刻起,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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