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那亞的港口總彌漫著一股咸腥氣，像是把地中海的陽光和魚市的喧囂熬成了濃湯。布加拉提小隊坐在碼頭邊的露天咖啡館里，桌上的濃縮咖啡已經涼透，杯底的褐色沉淀像塊凝固的血痂。

“波爾波的遺產清點完了。”布加拉提用銀匙輕輕敲了敲杯沿，鋼鏈手指的寒光在陽光下閃了閃，“五億里拉，還有三箱未登記的軍火。按規矩，該分給‘熱情’本部七成，但喬魯諾的意思是……”

“留著。”喬魯諾的指尖在桌面劃出淺痕，淡綠色的嫩芽順著紋路冒出來，又在觸及咖啡漬時蜷成細小的螺旋，“普羅修特和貝西的尸體還沒找到，說明暗殺組還有后手。這些錢得換成重火力。”

米斯達突然打了個哆嗦，把帽檐往下壓了壓：“別說死人了，剛才路過魚攤時，那攤主看我的眼神跟見了鬼似的。你們覺不覺得，這幾天熱那亞的人都有點不對勁？”

納蘭迦正趴在桌上擺弄收音機，滋滋的雜音里突然竄出一段扭曲的歌劇，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唱片：“何止不對勁，航空史密斯昨天掃描到港口倉庫有熱源反應，進去一看連只老鼠都沒有，地板上全是這種玩意兒。”他掏出個透明袋，里面裝著片灰黑色的鱗片，邊緣泛著金屬光澤，“阿帕基說像某種爬行動物的，但熱那亞哪來這種東西？”

阿帕基冷哼一聲，將酒杯里的威士忌一飲而盡。憂郁藍調的虛影在他身后閃了閃，倒映出三小時前的畫面：倉庫角落里，有個兩米多高的黑影正弓著背啃食什么，月光透過鐵窗照在它背上，鱗片反射出的光芒和納蘭迦袋子里的碎片一模一樣。

“別管什么鱗片了。”福葛的聲音突然拔高，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剛才接到消息，‘老板’要我們去處理市政廳的賬簿——那些記錄著毒品交易的賬本被人動過手腳，現在卡在審計科。”他把一張揉皺的紙拍在桌上，上面用紅墨水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箭頭，指向市政廳頂樓的鐘樓，“據說動手的是個新來的會計，替身能力能篡改紙質文件，把數字變成活物。”

喬魯諾的指尖在嫩芽上輕輕一點，那抹綠色瞬間長成藤蔓，順著桌腿纏上旁邊的欄桿。“會計？”他看著藤蔓頂端開出的白色小花，花瓣邊緣泛著淡淡的金光，“‘熱情’的會計都是經過替身使者篩選的，怎么會突然冒出個能篡改賬本的人？”

布加拉提站起身，風衣下擺掃過地面的碎石。鋼鏈手指在掌心彈出鏈條，咔嗒一聲扣成環狀：“不管是誰，賬本必須拿回來。喬魯諾，你和我去鐘樓；米斯達、納蘭迦守住市政廳大門；阿帕基用憂郁藍調回溯會計的行蹤；福葛，你在街角接應，紫煙的毒霧能逼出躲藏的替身使者。”

市政廳的大理石臺階被正午的太陽曬得發燙。喬魯諾跟著布加拉提走進旋轉門時，注意到門把手上沾著層透明的黏液，像某種昆蟲的分泌物。他不動聲色地用黃金體驗碰了碰，黏液立刻凝固成琥珀色的結晶，里面裹著根細小的黑色絨毛。

“頂樓審計科的門鎖是電子的，但昨天夜班警衛說，凌晨三點聽到鐘樓里有齒輪轉動的聲音。”布加拉提的鋼鏈手指順著墻壁游走，在電梯按鈕旁停下，“這里的替身使者可能和機械有關。”

電梯上升時突然晃了一下，頭頂的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喬魯諾突然按住布加拉提的肩膀，黃金體驗的藤蔓瞬間纏上轎廂頂部：“別碰扶手！”

話音未落，電梯壁上突然彈出數十根鋼針，針尖泛著藍紫色的光。那些鋼針在觸及藤蔓的瞬間就被凍住，變成一堆銀白色的粉末。轎廂頂部的通風口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音，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正趴在那里，手指像發條一樣擰動著，他的替身——一個長著鐘表表盤的人形替身，正用指針狀的手指戳向通風口的柵欄。

“托比歐·科拉，市政廳新來的會計。”男人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摩擦，“‘老板’說，你們這些叛徒不配看賬本。”他的替身突然將指針插進柵欄，整座電梯轎廂開始劇烈搖晃，墻壁上的數字按鈕一個個彈出，變成扭動的銀色小蛇。

布加拉提的鋼鏈手指瞬間撕開轎廂頂部的鐵板：“喬魯諾，上！”

兩人躍出電梯時，正落在鐘樓的機械室里。滿墻的齒輪和發條在瘋狂轉動，托比歐的替身【時間賬簿】正站在巨大的鐘擺旁，將一本厚重的賬本攤開——賬本上的數字正在蠕動，變成一個個拿著算盤的小人，朝著他們撲過來。

“黃金體驗！”喬魯諾的藤蔓像鞭子一樣抽向賬本，那些數字小人被藤蔓纏住，瞬間變成了開著白花的盆栽。但更多的數字從賬本里涌出來，有的變成鋒利的鋼筆，有的變成旋轉的訂書機，密密麻麻地堵死了所有出口。

布加拉提突然沖向鐘擺，鋼鏈手指在鐘擺上彈出三個鏈條環：“喬魯諾，毀掉齒輪組！他的替身能力需要借助機械動能，鐘擺的擺動頻率和賬本的翻動速度一致！”

黃金體驗的拳頭帶著綠光砸向齒輪組，金屬齒牙瞬間開始發芽，長出的枝條纏繞在一起，讓整個機械室的轉動聲慢了下來。【時間賬簿】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賬本上的數字開始變得模糊，像是被水浸透的墨水。

托比歐驚恐地后退，后背撞上了鐘樓的玻璃窗。他的替身突然解體，變成無數細小的指針，扎進自己的手臂——那是用生命力強行催動能力的征兆。機械室里的齒輪突然逆向轉動，墻壁上的時鐘開始倒走，喬魯諾注意到，那些剛才被黃金體驗變成盆栽的數字小人，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他在回溯時間！”布加拉提的鋼鏈手指纏住托比歐的手腕，“喬魯諾，阻止他的替身重組！”

黃金體驗的綠光再次亮起，這一次，藤蔓直接鉆進了托比歐的傷口。托比歐發出痛苦的嘶吼，手臂上的指針開始生銹、剝落，【時間賬簿】的虛影在他身后痛苦地扭曲，最終化作一堆散落的齒輪。

當喬魯諾從賬本里抽出那份染血的毒品交易記錄時，鐘樓的時鐘剛好敲響下午三點。陽光透過破碎的玻璃窗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那些光斑里，有細小的灰塵在緩緩浮動，像被時間遺忘的碎片。

布加拉提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把賬本送去給‘老板’的聯絡員。另外，讓納蘭迦查托比歐的背景，他手臂上的針孔不止一個，像是長期注射某種藥物。”

喬魯諾看著窗外的熱那亞港，港口的起重機正在緩緩轉動，遠處的海面上，一艘黑色的游艇正朝著公海駛去。他突然想起納蘭迦袋子里的那塊鱗片，還有阿帕基看到的那個黑影——那東西啃食的殘骸上，似乎也有類似的針孔。

“布加拉提，”喬魯諾的聲音很輕，“你覺得，托比歐的替身能力，真的是天生的嗎？”

布加拉提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海面：“在意大利，沒有什么能力是天生的。要么是‘箭’的覺醒，要么是……”他頓了頓，鋼鏈手指在掌心輕輕敲擊，“被某種東西改造的。”

這時，米斯達的電話打了進來，背景音里夾雜著納蘭迦的大喊：“布加拉提！魚攤老板死了！他的肚子被剖開，里面全是那種鱗片！”

喬魯諾握緊了手里的賬本，封面上的血跡在陽光下變成了暗紅色。他突然意識到，熱那亞的咸腥氣里，除了陽光和魚市的味道，還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像是腐爛海藻混合著金屬的氣味——那是和卡滋的流法能量相似，卻又更加陰冷的氣息。

布加拉提已經開始撥號，聲音冷靜得像結了冰的海面：“阿帕基，用憂郁藍調回溯魚攤老板的死亡過程。記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別驚動任何人。”

電話那頭傳來阿帕基低沉的回應，喬魯諾看著機械室里散落的齒輪，突然覺得那些齒輪的咬合方式，和他昨天在港口倉庫看到的地面劃痕，有著某種詭異的相似。

熱那亞的風從破碎的窗口灌進來，吹動了布加拉提的風衣。遠處的鐘擺還在緩慢地搖晃，像是在計算著什么，又像是在等待著什么。喬魯諾知道，這場關于賬本的鬧劇，不過是更大風暴來臨前的序曲——那個隱藏在陰影里的存在，已經開始在這座城市里，埋下屬于它的齒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