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周,陳嶼刻意避開那條街。但命運似乎總愛開玩笑,某天他去美術館看一個冷門的畫展,在一幅描繪雨夜星空的畫前,再次看到了望舒。
她穿著白色的T恤,牛仔褲,背著一個帆布包,正仰頭看得入神。燈光落在她專注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陳嶼轉身想走,卻被她發現了。
“陳嶼?”望舒驚喜地跑過來,“好巧啊,你也喜歡這個畫家?”
陳嶼不自然地“嗯”了一聲。這個畫家的風格陰郁晦澀,畫里的星星總是帶著一種即將熄滅的頹唐,林溪曾說,這像極了她生病時的心情。
“我覺得他畫的星星很特別,”望舒指著畫布,“你看,每一顆都像是用盡了力氣在發光,哪怕周圍是無盡的黑暗。”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向往。
陳嶼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畫布上斑駁的油彩仿佛活了過來,那些扭曲的星芒,竟真的透出一股孤注一擲的倔強。他忽然想起林溪最后那段時間,即使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樣子,眼里也總閃著一絲不肯熄滅的光。
“你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人離開了?”望舒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陳嶼猛地看向她,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和一絲被看穿的狼狽。“你什么意思?”
望舒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小聲說:“對不起……我只是覺得,你看畫的眼神……很像我姐姐去世時,我哥哥的樣子。”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帆布包的帶子,“我姐姐也喜歡星星,她說人死后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著自己愛的人。”
空氣瞬間凝固。陳嶼看著望舒低垂的眼簾,那上面似乎凝結著一層薄薄的水汽。原來她也有過失去的痛苦。
“抱歉。”這次換陳嶼道歉,語氣比上次緩和了一些。
望舒抬起頭,勉強笑了笑:“沒關系。對了,過幾天書店有個詩人的分享會,就是櫥窗里那位,你要不要來?我可以幫你留位置。”
陳嶼沉默了很久,久到望舒以為他會拒絕。就在她準備收回邀請時,他忽然說:“好。”
分享會那天,陳嶼準時到了書店。望舒穿著淡紫色的裙子,在門口發著傳單。看到他,她眼睛一亮,快步走過來:“這邊,我給你留了前排的位置。”
分享會進行得很順利,詩人溫和的聲音在空氣中流淌。陳嶼卻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飄向臺上的望舒——她坐在角落,手里拿著筆記本,認真地記錄著,偶爾會抬起頭,對著詩人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
中場休息時,望舒端著兩杯檸檬水走過來:“給你。”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兩人都像觸電般縮回了手。
陳嶼接過水杯,指尖殘留著她的溫度,有些發燙。“謝謝你。”
“不客氣。”望舒低下頭,臉頰微微泛紅,“其實……我很高興你能來。”
分享會結束后,外面的雨停了。望舒送陳嶼到巷口,月光從云層的縫隙中漏下來,灑在她身上,像一層柔和的光暈。
“陳嶼,”她忽然叫住他,語氣帶著一絲猶豫,“我知道你心里有個人,很重要的人。但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嗎?就像星星一樣,在你偶爾抬頭的時候,能看到我在那里。”
陳嶼看著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沒有絲毫的企圖,只有純粹的善意和一點點小心翼翼的期待。他想起林溪說過,要他好好活著。或許,試著接受一點光,并不是對過去的背叛。
“好。”他聽到自己說。
望舒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被點亮的星星。“那……我可以加你微信嗎?”
陳嶼拿出手機,掃了她的二維碼。看著微信列表里多出來的那個頭像——一片星空下,一只背著星星的小兔子,和那天他撿到的繪本一模一樣——他的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悄悄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