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朋友后,望舒開始頻繁地出現在陳嶼的生活里。她會借口送錯書,帶著剛烤好的餅干來敲他的門;會在他去美術館時“偶遇”,然后嘰嘰喳喳地分享自己的見解;會在下雨天,撐著傘等在他巷口,說怕他忘了帶傘。
陳嶼的生活漸漸有了些人氣。他不再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會跟著望舒去逛舊書市,去看午夜場的老電影,甚至會在她的慫恿下,重新拿起畫筆,在院子里的畫板上涂抹。
望舒很懂分寸,從不過問他過去的細節,只是在他偶爾失神時,安靜地陪在他身邊,或者遞上一杯熱飲。她像一縷溫柔的風,小心翼翼地吹散他心頭的陰霾,卻又從不試圖取代那片曾經的天空。
然而,平靜的表面下,暗流從未停止涌動。
那天是林溪的忌日。陳嶼一大早就去了墓園,直到傍晚才回來。天空陰沉得可怕,像是隨時會落下暴雨。他推開門,看到望舒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身上披著他的舊外套,手里拿著那只沒電的玩偶。
“你怎么來了?”陳嶼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望舒站起身,把玩偶遞給他,眼神里帶著擔憂:“我看你一天沒回消息,有點擔心……你的外套落在書店了,我給你送過來。”她頓了頓,低聲說,“今天……是她的忌日嗎?”
陳嶼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攥著玩偶,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林溪的臉龐在他腦海中清晰起來,那些被望舒帶來的短暫溫暖掩蓋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洶涌而至。
“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忘了她?”他的聲音冰冷,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質問,“你是不是覺得,你可以代替她?”
望舒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住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我沒有……”她試圖解釋,聲音卻有些哽咽,“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陳嶼打斷她,眼中是壓抑不住的痛苦和憤怒,“你以為你是誰?別用你的同情來施舍我!我不需要!”
話音剛落,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望舒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濕她的頭發和衣服,眼淚混合著雨水滑落。她看著陳嶼眼中那片熟悉的黑暗,那是她一直想要靠近,卻又害怕觸碰的深淵。
“我沒有同情你,”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顫抖,卻異常堅定,“我只是……想陪你一起看看星星。”說完,她轉身跑進雨里,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陳嶼站在原地,雨水澆透了他的全身,卻澆不滅他心中的灼燒感。他看著手中的玩偶,又想起望舒剛才蒼白的臉,一股強烈的悔恨和厭惡涌上心頭——他在做什么?他怎么可以這樣對一個只想對他好的女孩?
接下來的幾天,陳嶼沒有聯系望舒。他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一遍遍地聽著林溪的錄音筆——雖然已經沒電,但他還是習慣把它放在耳邊,仿佛這樣就能聽到她的聲音。他知道自己傷害了望舒,那種愧疚感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讓他窒息。
直到第五天,他收到了望舒的微信,只有一張照片:書店的櫥窗里,換上了新的陳列,依舊是那位詩人的書,旁邊多了一盞星星形狀的小夜燈,燈光柔和溫暖。下面配了一行字:“星星一直都在,只是有時候被烏云遮住了。”
陳嶼握著手機,久久沒有動彈。窗外,雨過天晴,一縷陽光透過云層,照在院子里那棵歪脖子的玉蘭樹上,竟然在枝頭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花苞。
他終于鼓起勇氣,給望舒回了消息:“對不起。”
望舒幾乎是立刻回了過來:“沒關系。明天天氣很好,一起去看日出吧?聽說山頂的星星,在日出前最亮。”
陳嶼看著屏幕上的字,嘴角微微上揚。或許,烏云終會散去,而星星,從來都不止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