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劍淵的幽冥草圃藏在玄鐵礦東側的凹地中,地勢比周圍低丈許,像是被刻意開辟出的小藥田。黃灝洋踩著碎石靠近時,先聞到一陣清苦的藥香——不是尋常幽冥草的淡腥,而是混了些微甜的氣息,像是被什么東西浸泡過。他放緩腳步,左眼的銀紋極淡地亮起,穿透籠罩草圃的薄霧,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草圃里的幽冥草長得比別處茂密,葉片泛著不正常的淡紫微光,風一吹,葉片相互摩擦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像細碎的低語。最外層的幾株草莖上,還沾著點點墨綠色的粉末,與之前邪修用的“蝕骨粉”顏色相似,只是更淡些,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不了。地面的泥土有些新翻的痕跡,土塊邊緣還殘留著半截礦鎬的木屑——顯然不久前有人來過,還動了手腳。
“蘇清婉說過,真正的幽冥草,汁液是淡藍的,遇空氣會凝出細霜。”黃灝洋蹲在草圃邊緣,沒敢貿然踏入,指尖捏起一片掉落的草葉。葉片觸感厚實,掐開后流出的汁液卻是淡綠的,還帶著絲黏膩,與記憶中蘇清婉給他的幽冥草完全不同。他湊近聞了聞,除了清苦,還有股若有若無的腥氣,像是藏在藥香下的陷阱。
玄骨劍蛛從他肩頭爬下,劍刃腿輕輕碰了碰最外層的幽冥草。草葉上的墨綠粉末沾到蛛腿上,瞬間泛起細小的泡沫,蛛蛛立刻縮回腿,對著黃灝洋發(fā)出“滋滋”的輕響——是預警的信號。
“果然是陷阱。”黃灝洋站起身,往后退了兩步。邪修顯然知道他需要幽冥草,故意在這里設了局,用處理過的假草引他上鉤。他摸了摸胸口的玄水珠碎片,碎片沒發(fā)燙,說明陷阱的威脅不算致命,但一旦觸碰,恐怕會引發(fā)道元紊亂,給周圍埋伏的邪修可乘之機。
就在他思考如何辨別真草時,身后傳來熟悉的拐杖點地聲——“篤、篤”,節(jié)奏沉穩(wěn),是墨塵的聲音。黃灝洋回頭,果然見墨塵拄著玄鐵拐杖從薄霧中走出,灰袍下擺沾了些玄鐵礦的鐵砂,腰間的玄水令牌在光線下泛著淡藍微光。
“看來你沒上當。”墨塵走到他身邊,目光掃過草圃,眉頭微蹙,“這些幽冥草被‘腐心粉’泡過,碰了會讓道元滯澀,要是直接用來煉藥,還會反噬經脈。”
“腐心粉?”黃灝洋追問,指尖還捏著那片假草葉,汁液已經凝固成淡綠的痂。
“三大劍宗常用的陰損手段,專門針對需要靈草修煉的修士。”墨塵蹲下身,拐杖頂端的玄水珠碎片貼近地面,藍光順著泥土蔓延,在幾株幽冥草下亮起微弱的光點,“真草的根會吸收玄鐵礦的冷氣,用玄水符文能感應到。”
他說著,指尖在地面畫出簡單的玄水符紋,符紋亮起時,草圃深處幾株不起眼的幽冥草突然泛出淡藍微光,與符紋遙相呼應。“那些才是真的,邪修故意把假草種在外面,讓人以為這里的草都被動了手腳。”
黃灝洋跟著墨塵走進草圃,避開外層的假草。真草的葉片更纖細,微光柔和,湊近時清苦藥香純粹,沒有雜味。他按墨塵說的,捏碎一片真草葉,淡藍汁液滴在掌心,很快凝出細小的白霜,與蘇清婉之前給他的一模一樣。
“為什么三大劍宗要找幽冥草?”黃灝洋一邊小心采摘真草,一邊問。玄骨劍蛛則在旁邊幫忙,用劍刃腿撥開假草,避免他誤碰。
墨塵的動作頓了頓,拐杖在真草旁的泥土里戳了戳,帶出一小塊發(fā)黑的根須:“他們要煉‘鎖魂丹’,需要幽冥草中和丹藥里的戾氣。”他抬頭看了黃灝洋一眼,眼神復雜,“這丹藥能暫時壓制魔氣,卻會讓修士逐漸失去神智,變成只聽指揮的傀儡。”
黃灝洋捏草的手緊了緊,想起之前遇到的邪修,有些確實眼神空洞,像是沒有自主意識。他突然想起礦洞發(fā)現的玄水符文殘劍,忍不住問:“墨塵前輩,您是不是認識玄水劍派的人?”
墨塵的拐杖停在半空,沉默片刻,才緩緩道:“我曾受玄水劍派掌門下過恩,三百年前門派出事時,沒能幫上忙。”他指著草圃深處一塊刻著符紋的石頭,“那是玄水劍派留下的‘護草符’,能讓真草不受腐心粉影響,可惜我也是今天才發(fā)現。”
黃灝洋走到石頭旁,符紋是玄水劍派特有的水脈紋,與他懷里的殘劍紋路一致。他伸手摸了摸,石頭冰涼,符紋處還殘留著微弱的靈力,像是剛被激活不久。“是您激活的?”
“不是。”墨塵搖頭,“應該是有人先一步來過,而且懂玄水符文。”
這句話讓黃灝洋心頭一動,想起蘇清婉——她是玄水劍派遺孤,肯定認識這些符紋。難道她之前來過這里,激活護草符保護真草?他摸了摸胸口的玄水珠碎片,碎片泛著淡淡的暖意,像是在回應他的猜測。
采摘完真草,黃灝洋將其小心收進玉盒。墨塵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卷竹簡,遞給黃灝洋:“這是‘辨草訣’,里面記了葬劍淵常見靈草的真?zhèn)伪鎰e方法,你拿著,以后別再栽在這種陷阱上。”
黃灝洋接過竹簡,指尖觸到墨塵的手,發(fā)現他的指腹有很多細小的疤痕,像是常年與礦石、靈草打交道留下的。“謝謝前輩。”
“不用謝,”墨塵笑了笑,拐杖指向玄鐵礦的方向,“你煉傀儡外殼需要的‘玄鐵砂’,最好選帶淡藍紋路的,那種更堅韌。我還有事要去處理,過幾日再來看你。”
墨塵離開后,黃灝洋站在草圃里,看著手中的玉盒和竹簡,又摸了摸那塊玄水符紋石。微風吹過,幽冥草的“沙沙”聲里,似乎混著極淡的玄水劍氣聲,像是有人在遠處悄悄守護。他想起蘇清婉,想起她留下的玄水珠碎片,突然覺得,在這危機四伏的葬劍淵,或許還有人在暗中幫他,只是暫時沒露面。
剛要離開草圃,腰間的同心簡突然輕輕發(fā)燙,簡身的銀紋閃了兩下就恢復平靜。黃灝洋按住同心簡,想起弟弟黃曉陽,不知道他在天劍書院過得怎么樣,有沒有遇到像幽冥草陷阱這樣的麻煩。他從懷里掏出青玉棋子,棋子還是冰涼的,卻像是能傳遞溫度,讓他想起離開祖宅時,弟弟把棋子塞進他手里說“哥哥要早點回來”的場景。
草圃外的薄霧漸漸濃了,將玄鐵礦的輪廓遮得模糊。黃灝洋背著裝有幽冥草和玄鐵砂的布袋,往石縫走去。路過之前的斷劍谷時,他特意繞了一圈,沒再遇到邪修,只有風穿過殘劍的“嗚嗚”聲,像是在訴說著這里的過往。
回到石縫,黃灝洋先將幽冥草攤開晾干,避免受潮。火光下,草葉的淡藍微光映在石壁上,跳動不定。他拿出墨塵給的“辨草訣”,仔細翻看,里面除了靈草辨別方法,還夾著一張小小的地圖,標注著葬劍淵幾處安全的靈草生長點。他指著其中一處“玄冰泉”,想起蘇清婉提到過那里的泉水能凈化魔氣,決定下次去看看。
火光跳動間,黃灝洋偶爾會分神,想起母親林素心在祖宅教他認草藥的場景,那時弟弟總在旁邊搗亂,把靈草當成雜草拔掉,母親也不生氣,只是笑著把兩人的手都拍開。現在他獨自在葬劍淵辨認靈草、躲避陷阱,雖然辛苦,卻也漸漸學會了生存,學會了克制暗紋的沖動,就像蘇清婉希望的那樣。
“等煉好傀儡外殼,就去玄冰泉看看。”黃灝洋對著掌心的玄水珠碎片輕聲說,碎片泛著柔和的光,像是在鼓勵他。石縫外,幽冥草的清苦藥香飄進來,與玄鐵砂的冷硬氣息混合在一起,成了他在葬劍淵里,獨有的安心味道。而草圃深處的玄水符紋石,還在泛著淡藍微光,守護著剩下的幽冥草,也守護著那些尚未揭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