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辭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老宅的前廳，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白九尾坐在她旁邊的太師椅上，正用帕子擦著指尖的血，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嘴角卻依舊掛著笑：“醒了？還以為你要睡到明天。”

“你怎么樣？”蘇清辭猛地坐起來，看到他腳踝處纏著布條，滲出血跡，顯然是被女鬼抓傷的。

“小傷而已。”白九尾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倒是你，被那女鬼拽了一下，沒丟魂吧？”他伸手想探她的額頭，被蘇清辭偏頭躲開。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只有窗外的蟬鳴聒噪。蘇清辭看著他腳踝的血跡，想起黑暗中他被拖走的背影，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悶得發慌。“那個穿旗袍的女鬼，是誰？”

“柳如煙，民國時期的名角。”白九尾從袖中摸出張泛黃的戲單，上面印著個穿旗袍的女子，眉眼間竟和蘇清辭有幾分相似，“七十年前，她在這老宅里被人害死，尸體扔進了枯井，魂魄卻被鎖在枉死城，因為死前一直喊著‘阿硯’的名字，執念不散，才成了勾魂的厲鬼。”

“阿硯是誰？”

“柳家的三少爺，柳硯。”白九尾的指尖劃過戲單上的名字，“也是她的未婚夫，當年就是他親手把柳如煙推下井的。”

蘇清辭愣住了。未婚夫害了她？難怪柳如煙的怨氣這么重。

“柳硯后來死在了戰場上，魂魄也進了枉死城。”白九尾的聲音低沉下來，“柳如煙守著這扇門，就是想等柳硯出來，哪怕他害了她。”

蘇清辭的心猛地一顫，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畫面——她站在誅仙臺上，白九尾紅著眼問她：“你就這么想讓我死？”她別過臉，說不出話，指尖卻在偷偷捏碎了一塊玉。

原來，執念這種東西，無論仙妖，都一樣磨人。

“你怎么知道這么清楚？”蘇清辭壓下心頭的異樣，看向白九尾。

“因為……”白九尾頓了頓，眼尾的淚痣閃了閃，“七十年前，我見過柳如煙。她當時剛死，魂魄還沒被拖進枉死城，就坐在這棵老槐樹下，手里攥著柳硯送的玉佩，哭得像個孩子。”

蘇清辭看著他眼底的落寞，突然明白過來。他活了千年，看過太多這樣的生離死別，或許，他想打開枉死城，也是為了某個像柳如煙一樣，抱著執念不肯走的魂魄。

“你想救的人……”蘇清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是不是也在枉死城里？”

白九尾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笑道：“等你想起來了，自然會告訴你。”他站起身，紅袍掃過地面，“門煞已經暫時壓住了，柳家老宅的地契，你最好還給柳先生，這地方，以后別再來了。”

蘇清辭跟著站起來，看到他腳踝的布條又滲出了血，忍不住說：“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她從包里拿出隨身攜帶的藥箱，里面是爺爺給的金瘡藥，專治邪祟造成的傷口。

白九尾愣了愣，隨即笑著伸出腳：“那就麻煩小先生了。”

蘇清辭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開布條。傷口很深，皮肉外翻，泛著青黑色，是被枉死城的陰氣所傷。她用沾了朱砂的棉花擦拭傷口，白九尾的身體微微一顫，卻沒出聲，只是低頭看著她。

她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側臉，陽光落在發梢，泛著淺金色的光。她的動作很輕，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觸到他的皮膚時，像有電流竄過，連傷口的疼痛都減輕了幾分。

“你小時候，是不是也這么給人上藥？”白九尾突然問，聲音很輕。

蘇清辭的動作頓住了，腦海里閃過司命殿的畫面——她蹲在地上，給一只受傷的小狐貍涂藥，小狐貍的尾巴被天雷劈傷了，疼得直哆嗦，卻用頭蹭她的手心，眼睛亮得像星星。

“不記得了。”她低聲說，加快了上藥的速度，耳根卻不受控制地紅了。

處理好傷口，蘇清辭收拾藥箱，白九尾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明天玄門有個聚會，在城郊的三清觀，你爺爺會帶你去。”他的眼神很認真，“別答應他們給你安排的親事。”

“親事？”蘇清辭皺眉。

“玄門的規矩，守印人要找個玄門世家的子弟聯姻，才能穩固封印。”白九尾的語氣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酸意，“他們給你找的是龍虎山的張道長，據說能徒手畫天雷符，脾氣卻古板得很，肯定配不上你。”

蘇清辭抽回手，冷冷地說：“我的事，不用你管。”但心里卻莫名有些煩躁，想起那個素未謀面的張道長，竟覺得有些抵觸。

白九尾看著她的背影，眼尾的淚痣暗了暗，轉身時，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銅鈴，鈴身刻著個模糊的“辭”字，是用他的妖血畫的。

蘇清辭走出老宅時，回頭看了一眼，白九尾還站在老槐樹下，紅袍在陽光下像團燃燒的火焰。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桃花朱砂瓶，瓶身溫熱，像他掌心的溫度。

回到工作室，蘇清辭翻開柳家老宅的地契，背面的“門通枉死城”幾個字已經淡了，卻在角落發現了個小小的刻痕，是個“硯”字，顯然是柳如煙刻的。

她拿起桃花朱砂，在“硯”字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狐貍，畫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么，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這時，手機響了，是爺爺的電話，果然讓她明天去三清觀參加玄門聚會，還特意叮囑：“清辭，張道長也會去，你好好跟人家聊聊，對你穩固封印有好處。”

蘇清辭掛了電話，看著地契上的小狐貍，突然覺得明天的聚會，怕是不會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