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印的風波過去三天后，蘇清辭收到了一個新的委托。

委托人姓柳，是個戴金絲眼鏡的儒雅男人，手里捧著個紫檀木盒，里面裝著半張泛黃的地契?！疤K小姐，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老宅，在城西槐樹巷，最近總出怪事?！彼屏送蒲坨R，指尖微微發顫，“晚上總聽到門響，像是有人在外面敲門，一開門，又什么都沒有。有次我家保姆好奇，半夜開了門，第二天就瘋了，嘴里一直喊‘門后有人’……”

蘇清辭指尖劃過地契上的墨跡，這地契是民國時期的，邊緣有燒焦的痕跡，隱約能看到“柳氏宗祠”四個字?！伴T響的時候，是幾點？”

“午夜十二點整?！绷壬穆曇魤旱煤艿停岸遥巧乳T……是老宅的后門，早就封死了，根本打不開?！?

封死的門會自己響？蘇清辭眉峰微蹙。這不是普通的鬧鬼，更像是“門煞”——陰陽兩界的縫隙出現在門后，怨氣順著縫隙溢出來，才會引得門自動開合。

“地址給我，今晚我去看看?！碧K清辭收起地契，指尖摸到口袋里的桃花朱砂瓶，瓶身上的“九”字硌得手心微癢。這三天，白九尾沒再來找她，爺爺收走了她的羅盤，卻沒再提“斷情”的事，只是看她的眼神總帶著點復雜。

柳先生千恩萬謝地走了，工作室里又恢復了安靜。蘇清辭翻開地契，對著陽光細看，發現背面用朱砂畫著個模糊的符號，像道未完成的封印。她拿出白九尾給的桃花朱砂，用銀簪沾了點，在符號旁邊補了一筆——指尖剛落下，朱砂突然泛起金光，地契上浮現出一行淺字：“門通枉死城，三更鬼叩門?！?

枉死城？！

蘇清辭猛地攥緊地契，指節泛白。白九尾說過，黑袍人的主人想打開枉死城，難道這老宅的門煞，和枉死城有關？

傍晚時分，蘇清辭按地址找到槐樹巷。老巷很深，兩側是斑駁的灰墻，墻頭上爬滿了爬山虎，盡頭就是柳家老宅，朱漆大門早已褪色，門環上銹跡斑斑，門楣上掛著塊“柳府”匾額，被蟲蛀得只剩個空架子。

后門在老宅西側，果然被青磚封死了，墻面上貼著幾張褪色的黃符，顯然是以前請的道士留下的，卻早已失去效力。后門對著的巷口，長著棵老槐樹，樹干粗壯得要兩人合抱，枝椏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像無數只抓撓的手。

蘇清辭剛走到后門附近，就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腳踝往上爬。她摸出桃花朱砂，在指尖畫了道護身符，抬頭時，突然瞥見槐樹下站著個白影，身形纖細，像是個穿旗袍的女人，正背對著她，對著后門的方向。

“誰在那里？”蘇清辭低喝一聲，白影卻像沒聽見，依舊一動不動。她快步走過去，白影突然轉過身——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白，像被濃霧遮住了。

蘇清辭心頭一緊，剛要抬手畫符，白影卻突然化作一縷青煙，鉆進了后門的磚縫里。緊接著，“咚——咚——咚——”沉悶的敲門聲響起，正好午夜十二點。

敲門聲很有節奏，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用指甲蓋在敲青磚，聽得人頭皮發麻。蘇清辭屏住呼吸，盯著被封死的后門，青磚縫里滲出黑色的霧氣，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和枉死城的氣息一模一樣。

“小先生，一個人來闖鬼門，膽子倒是不小?！?

熟悉的調笑聲從頭頂傳來，蘇清辭抬頭，看見老槐樹上蹲著個紅袍身影，白九尾正晃著腿，手里把玩著個銅錢，桃花眼在夜色里亮得驚人。

“你怎么來了？”蘇清辭的心跳漏了一拍，嘴上卻依舊冷淡。

“怕你被門后的東西勾走啊?！卑拙盼矎臉渖咸聛恚嘀哪_踩在落葉上，悄無聲息，“枉死城的門，可不是誰都能碰的。”他湊近后門，鼻尖輕嗅，臉色微變，“里面的怨氣很重，不止一個鬼，是一群?！?

“你怎么知道是枉死城？”蘇清辭追問。

白九尾笑而不答，只是從袖中摸出張黃符，用指尖的妖氣點燃，符紙化作金色的粉末，落在青磚上，瞬間燒出個小小的洞?！跋肟撮T后有什么嗎？”他眼尾的淚痣閃了閃，“不過得抓緊我，掉進去，可就出不來了?！?

敲門聲突然變急，青磚開始松動，黑色的霧氣越來越濃，隱約能聽到門后傳來無數人的哭喊聲。蘇清辭看著白九尾伸出的手，指尖修長，骨節分明，手腕上的銅鈴輕輕顫動——她想起他說的“銅鈴響的時候，就是我在想你”，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紅。

“抓緊了。”白九尾沒給她猶豫的時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妖氣裹著她的手，暖意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他另一只手按在青磚上，低喝一聲：“開！”

封死的后門突然裂開道縫隙，里面漆黑一片，只有無數只蒼白的手從黑暗中伸出來，抓撓著空氣。蘇清辭被白九尾拽著，踉蹌著跌進了縫隙里——

眼前是無盡的黑暗，耳邊是凄厲的哭嚎，無數鬼影從身邊飄過，個個面目猙獰，胸口都插著利器，正是枉死之人的模樣。

“別睜眼！”白九尾的聲音帶著焦急，他用妖力在兩人周身罩了層結界，紅袍翻飛間，九尾展開，擋住那些抓來的鬼手，“跟著我走，千萬別碰任何東西！”

蘇清辭緊緊攥著他的手，指尖被他握得生疼，卻不敢松開。黑暗中，她聞到他身上的桃花香混著淡淡的血腥味，想起他三天前替她擋的那一掌，心口突然泛起一陣酸澀。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一點微光，像是出口。白九尾拽著她朝微光跑去，眼看就要沖出黑暗，一只青灰色的手突然從旁邊伸出來，抓住了蘇清辭的腳踝——那是個穿旗袍的女鬼，正是剛才槐樹下的白影，她的臉依舊模糊，嘴里卻喊著清晰的名字：“阿硯……等我……”

蘇清辭被拽得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倒，白九尾猛地回頭，九尾一甩，將女鬼抽飛出去。“快走！”他用力將蘇清辭往前推，自己卻被女鬼的長發纏住了腳踝，拖向更深的黑暗。

“白九尾！”蘇清辭驚呼，轉身想拉他，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前推，眼前的微光越來越亮，最后徹底吞噬了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