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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餓殍遍野

離開瓦橋關,隊伍繼續向邊境進發。

一路行來,離邊境越近,周遭的氛圍便越顯肅穆,沿途不時能看到巡邏的宋兵,他們神情警惕,緊握著手中的兵器,時刻留意著邊境的動靜。

終于抵達邊境關卡,過界河前,宋遼雙方的官吏在關卡處進行了例行的文書核對。

宋方官吏仔細查驗了遼方的迎接文書,遼方也仔細核對了大宋的國書、使節身份憑證等,確認無誤后,雙方才完成了交接手續。

出示國書等憑證后,遼方迎接的驛丞連忙上前見禮。

這驛丞約莫四十多歲,身著遼式官服,舉止間帶著幾分拘謹,他神色略顯緊張,強裝鎮定道:“中丞相遠而來,一路辛苦。只是南京道一帶近來災情嚴重,流民比較多,恐有驚擾,蕭將軍特意安排了一隊護衛隨行,護送中丞一行前往驛館。”

楊繪微微頷首:“有勞蕭將軍費心了?!彪S后,那隊遼方護衛便加入了隊伍兩側,一行人沿著遼境的官道前行。

剛走沒多遠,周遭的景象便與宋境大不相同。

宋境的田地雖也有旱情,卻仍能看到農人忙碌的身影,田埂上雖有干裂,但還能尋到些許綠意,村落里也不時傳出雞鳴犬吠之聲,透著幾分生氣。

而遼境的土地干裂得如同龜甲,一道道深深的裂痕仿佛大地的皺紋,田埂上雜草叢生,不見半分綠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機。

道旁不時能看到衣衫襤褸的流民,他們面黃肌瘦,顴骨高聳,眼神空洞得如同枯井,有的蜷縮在光禿禿的樹下,相互依偎著取暖,有的拖著疲憊的身軀漫無目的地行走,仿佛不知道下一站該去往何方。

孩子的哭鬧聲、大人的嘆息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曲悲涼的樂章,讓人聽著心里發堵。

二黑看著這景象,忍不住低聲對李知禾說:“御史,這遼境的日子也太苦了,比咱們那邊最窮的村落還不如。咱們那邊就算遇到災年,也不至于像這樣啊?!?

李知禾點點頭,心里泛起一陣酸楚。

他想起程允恭送來的賬冊里提到遼南京道大旱,如今親眼所見,才知災情遠比記載的嚴重得多。

那些冰冷的文字,遠不及眼前這活生生的慘狀來得震撼。

正走著,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只見一群流民不知從哪里涌了出來,約莫有二三十人,他們手里拿著破碗、木勺,還有的拿著些看不出原本模樣的破爛器皿,攔在了隊伍前面。

為首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者,他拄著根枯樹枝,顫巍巍地走到轎子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用生硬的漢話哀求道:“官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再不給吃的,我們就要餓死了。家里的娃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其他流民也跟著跪了下來,紛紛哭喊著求食物,那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遼方的驛丞見狀,臉色頓時變了,厲聲喝道:“大膽刁民,竟敢攔截大宋使節的隊伍,還不快滾開!”說著,便對身后的遼兵使了個眼色。

那些遼兵立刻拔出刀來,刀身在陽光下閃著寒光,他們朝著流民就要上前驅趕,神色兇狠,眼神里毫無憐憫之意,仿佛面對的不是一群饑寒交迫的百姓,而是一群礙眼的螻蟻。

“住手!”李知禾見狀,連忙出聲制止。

他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流民面前,看著那老者枯槁的面容、干裂起皮的嘴唇和那雙布滿老繭、瘦得只剩骨頭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轉頭對驛丞道:“這些百姓也是因災情所迫,才會如此,何必對他們動刀動槍?他們想要的不過是一口吃的,并非有意驚擾使節隊伍。”

驛丞有些不悅,眉頭緊鎖道:“您有所不知,這些流民素來刁蠻,若是今日縱容了他們,明日指不定會有更多人來攔截,到時候耽誤了行程,誰來負責?”

李知禾沒理會驛丞的不滿,轉身對隨從道:“把咱們隨身攜帶的干糧分一些給他們?!?

隨從有些猶豫,下意識地看向楊繪的轎子,畢竟這干糧是為使節隊伍準備的,隨意分給流民,怕是不合規矩。

楊繪的聲音從轎內傳出,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按李御史說的做?!彪S從連忙應聲,打開行囊,將里面的饅頭、餅子小心翼翼地分發給流民。

流民們拿到食物,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狼吞虎咽起來,有的孩子吃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一旁的大人連忙拍著他們的后背,眼里滿是心疼。

那老者吃了個半飽,精神好了些,又對著李知禾連連磕頭:“多謝官人,多謝官人救命之恩。您真是活菩薩啊……”

李知禾扶起老者,問道:“老人家,你們都是這附近村落的人嗎?這災情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官府就沒有一點救濟嗎?”

老者嘆了口氣,渾濁的眼睛里泛起一絲淚光,緩緩說道:“回大人,我們都是南京道附近村落的。這大旱都快一年了,地里顆粒無收,河溝里的水也早就干了。

官府不僅不開倉放糧,還一個勁地加稅、抓壯丁,男人們要么被拉去當兵,要么就活活餓死了,只剩下我們這些老弱婦孺,實在沒辦法,才想著來官道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好心人給點吃的。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們這些人怕是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李知禾聽著,心里越發沉重。

他看向那些流民,發現他們雖然衣衫破舊,但樣貌與漢人并無二致,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愁苦和麻木。

他們的口音里,也帶著幾分中原的韻味,想來祖上定是從中原遷來的漢人。

就在這時,那驛丞不耐煩地催促道:“時候不早了,咱們該趕路了,免得天黑前到不了驛館。”

他看著流民的眼神里滿是嫌惡,仿佛他們是什么骯臟的東西,多看一眼都覺得晦氣。

李知禾點點頭,又叮囑了老者幾句讓他們注意安全,盡量往有官府救濟的地方去,才轉身回到隊伍中。

隊伍重新啟程,楊繪的轎子簾布再次掀開,他看著李知禾道:“你倒是個菩薩心腸?!?

李知禾拱手道:“中丞,這些流民雖是遼境百姓,但他們大多是漢民,與我大宋子民同根同源,血脈相連。見他們受難,實在不忍袖手旁觀。而且,民心都是肉長的,今日咱們施以援手,或許能讓他們感受到一絲溫暖?!?

楊繪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那些依舊在路邊掙扎的流民,緩緩說道:“遼人對待災民如此野蠻,動輒刀兵相向,視人命如草芥,難怪民怨沸騰。想我大宋,每逢災年,朝廷便會開倉放糧,設置粥棚,組織災民開墾荒地、興修水利,雖不能讓人人富足,卻也能保他們性命無虞,讓他們有活下去的希望。兩相對比,高下立判啊。”

旁邊的驛丞聽到這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卻又不敢反駁,只能低著頭趕路,心里暗自腹誹,卻又無可奈何。

李知禾道:“中丞所言極是。民心向背,關乎國本。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遼人如此行事,怕是會動搖根基啊。長此以往,后果不堪設想。”

楊繪沒再說話,只是陷入了沉思,轎子內一時寂靜無聲。

李知禾知道,楊繪定是在思索遼境的局勢,這流民的慘狀,或許比那些截獲的鐵器更能反映遼國的內部問題,更能讓人體會到這個王朝潛藏的危機。

隊伍又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前方出現了一片樹林。

驛丞忽然停下腳步,對楊繪和李知禾道:“中丞相,前面樹林里常有野獸出沒,不如咱們繞路走山間小道,雖有些崎嶇,卻能安全些。”

李知禾覺得有些不對勁,這驛丞剛才還急著趕路,生怕天黑前到不了驛館,怎么突然又怕起野獸來了?

他看了眼那片樹林,樹木雖茂密,卻也不像有猛獸出沒的樣子,空氣中也沒有野獸留下的腥臊味。

他正要開口詢問,楊繪卻先說道:“既如此,便依驛丞安排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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