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二十二幕 磚石的滋味
- 從胖妹開始的神級蛻變
- 利歐夢
- 3720字
- 2025-07-21 06:32:05
指尖深陷進粗糙的草紙紋理里,那點溫軟的白隔著薄薄的包裹,如同微弱的脈搏,一下下撞擊著掌心。林小桃死死攥著那個小小的黃色紙包,仿佛攥著溺水時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指關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著瀕死的青白。巨大的、混雜著狂喜、酸楚和無盡疲憊的洪流在胸腔里沖撞,讓她整個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如同寒風中最后一片枯葉。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金屬床欄,肩膀劇烈地聳動,壓抑的、破碎的嗚咽從緊咬的牙關里擠出來,混合著洶涌滾落的、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砸在緊攥的紙包上,留下深色的、迅速暈開的濕痕。
哭聲嘶啞,像砂輪打磨著生銹的鐵管,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蕩,與心電監(jiān)護儀那冷酷規(guī)律的“滴滴”聲形成詭異的二重奏。
不知過了多久。
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洪流似乎隨著淚水流瀉殆盡,只剩下一種被徹底掏空后的、深入骨髓的虛脫和……一種奇異的平靜。顫抖漸漸平息,只剩下細微的、神經(jīng)質(zhì)的余顫。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額頭離開冰冷的金屬,留下一個清晰的紅印和粘膩的冷汗。
目光,落在自己那只依舊懸垂在床沿外、死死攥著紙包的手上。手臂的酸麻和僵直感如同冰冷的鎖鏈,勒得生疼。但她不在乎。
拿到了。
她拿到了。
渙散的瞳孔緩緩轉(zhuǎn)動,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望向?qū)γ娌〈病?
老太太依舊平靜地靠在搖起的床頭,雙目緊閉,稀疏花白的頭發(fā)在枕頭上散開,像枯萎的水草。胸脯隨著緩慢悠長的呼吸,極其微弱地起伏。那副老花鏡滑落到了鼻尖,鏡片后的眼瞼松弛地覆蓋著。她似乎睡著了,又似乎只是沉浸在一片深沉的、看透一切的疲憊里。剛才那遞出磚石、點醒路徑的舉動,仿佛耗盡了她最后一絲氣力,此刻只余下徹底的、無聲的靜默。
一種沉甸甸的、帶著溫度的安心感,如同溫熱的泉水,緩慢地浸潤了林小桃冰冷的心臟。她不是一個人。在這片白色的廢墟里,還有一個靜默的見證者,一個遞來磚石的同行者。
目光收回,再次聚焦在掌心的紙包上。
吃。
這個念頭無比清晰,不再有抗拒的陰影,不再有冰冷的描述詛咒。只有一種源于身體最深處、被長久壓抑后爆發(fā)的、純粹的、近乎原始的需求。
她開始嘗試。
目標:將那只懸垂在床沿外、緊攥著紙包的手……拖拽回床上!
意志驅(qū)動:手臂肌肉群,極其微小的發(fā)力,對抗著重力,向上……回縮!
現(xiàn)實:手臂如同被無形的鉛塊墜著,紋絲不動!只有肩胛骨傳來一陣撕裂般的酸痛!嘗試失敗!
汗水再次滲出額角。
她不再強求。目光落在床沿堅硬的金屬框架上。一個更卑微、更可行的計劃浮現(xiàn)。
她極其緩慢地、用盡全身力氣,極其笨拙地調(diào)整著自己歪倒在床內(nèi)側(cè)的身體姿態(tài)。每一次微小的挪動都伴隨著失控肢體的抗議和劇烈的眩暈。終于,她以一個極其別扭、幾乎半趴著的姿勢,將上半身的大部分重量,勉強支撐在了靠近床沿的床墊上。
然后,她將被汗水、淚水和草紙碎屑弄得臟污不堪的左手,連同緊攥的紙包,極其緩慢地……拖拽著……向上抬起一點點……再抬起一點點……
目標:將抓著紙包的手,擱在冰冷堅硬的床沿金屬框架上!
高度差被艱難地克服了半厘米……一厘米……
指尖和手背的皮膚被粗糙冰冷的金屬邊緣摩擦著,帶來尖銳的刺痛感。
終于!
手腕!
那截蒼白瘦削的手腕,連同緊攥著紙包的手掌,極其勉強地、搖搖欲墜地……搭在了冰冷的金屬床沿上!
成功了!
一個簡陋的、穩(wěn)固的“平臺”!
林小桃大口喘著粗氣,如同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搏斗。眩暈感如同黑色的潮汐,一波波沖擊著意識的堤岸。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刺激著昏沉的神經(jīng)。不能暈倒!在吃下去之前!
她低下頭,目光如同被磁石吸附,死死鎖住擱在金屬床沿上的左手。那只手依舊保持著緊攥的姿勢,指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而顯得異常突出,皮膚下的血管清晰可見。黃色的草紙被汗水、淚水和她的緊握弄得皺巴巴、濕漉漉的,邊緣破損,露出里面更多溫軟的白。
目標:松開手指。打開紙包。
一個簡單到極致的動作。對于此刻的她,卻如同解開一道精密的鎖。
意志驅(qū)動:手指!松開!
現(xiàn)實:那五根死死摳進草紙纖維里的手指,如同被焊死一般,紋絲不動!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難道連這最后一步都無法完成?!
不!
她調(diào)動起殘存的所有意志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刺向那根彎曲得最厲害、死死摳著紙包邊緣的食指!
松開!松開它!
意識發(fā)出無聲的咆哮!
食指……極其極其艱難地……顫抖了一下!
幅度微小!
但……指關節(jié)那僵死的角度,似乎……極其輕微地……松動了一絲縫隙!
縫隙!
就是現(xiàn)在!
她抓住這瞬間的松動,引導著意志,如同撬動杠桿般,狠狠壓向食指!
食指!
那根被詛咒的手指!
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遲滯感……
極其緩慢地……
極其不情愿地……
向上……
伸直了……一絲絲弧度!
緊摳著草紙的指甲邊緣……松開了!
緊接著,如同連鎖反應!
無名指……也跟著極其輕微地……松動了!
中指……依舊頑固地僵直著!
但……夠了!
借著食指和無名指那極其微小的松動,林小桃用盡全身力氣,極其笨拙地、如同甩動一件沉重的垃圾般,猛地將緊攥的左手向自己身體的方向……一甩!
手腕砸在堅硬的金屬床沿上,帶來一陣劇痛!
但那個被緊攥的、濕漉漉的黃色紙包,也因為這劇烈的甩動和指間那點微小的松動……
終于!
從她僵硬的手指間……
滑脫了出來!
它沒有掉下去。
而是滾落著……
正好掉在了她支撐在床墊上的、微微敞開的……病號服衣襟里!
粗糙的草紙貼著胸口的皮膚,帶來冰涼而真實的觸感。那點溫軟的白,隔著薄薄的病號服布料,清晰地抵在鎖骨下方的位置。
林小桃愣住了。
隨即,一股巨大的、混雜著荒謬和狂喜的情緒猛地沖上頭頂!她甚至想放聲大笑!千辛萬苦,用盡一切力氣和尊嚴抓到的“磚石”,最終竟以這樣一種近乎滑稽的方式,回到了離她嘴巴最近的地方!
她不再猶豫。
她極其艱難地、用還能感受到一絲微弱聯(lián)系的右手手肘,極其笨拙地支撐起一點上半身。然后,她低下頭,像一頭在泥濘中拱食的幼獸,將臉深深地埋向自己敞開的衣襟。
鼻尖首先觸碰到了粗糙濕冷的草紙,混合著灰塵和消毒水的味道,以及一絲微弱的、屬于食物最樸實的麥香。
她張開嘴。
干裂的嘴唇觸碰到那粗糙的紙面。她不顧一切地用牙齒咬住那破損的紙包邊緣,撕扯!
“嘶啦……”
濕透的草紙被她輕易地撕裂開一個更大的口子。
那枚白胖的、溫軟的饅頭,如同剝?nèi)チ俗詈蟮臍ぃ耆┞对诒涞目諝庵小?
麥香瞬間變得清晰!
沒有任何停頓。
林小桃如同撲向獵物的野獸,將臉更深地埋下去,張開嘴,狠狠地咬了上去!
牙齒陷進松軟溫熱的饅頭里!
沒有咀嚼。
沒有品嘗。
只有一種近乎本能的、瘋狂的撕咬和吞咽!
牙齒切割著面團,喉嚨如同生銹的管道,艱難地、痙攣般地蠕動著,將那些帶著草紙碎屑和灰塵味道的、濕漉漉的、粗糙的食物硬生生地往下咽!
“咳咳……咳……”劇烈的嗆咳瞬間襲來!饅頭碎屑和口水混合著嗆入氣管,帶來撕裂般的灼痛和窒息感!她咳得渾身抽搐,眼淚鼻涕一起涌出,眼前陣陣發(fā)黑!但她依舊死死咬住剩下的饅頭,像護食的野獸,不肯松口!
咳得撕心裂肺,咽得痛苦萬分。
一小口。
又一小口。
白胖的饅頭在她瘋狂的啃噬下迅速消失。粗糙的草紙碎屑粘在嘴角、臉頰,混合著淚水、汗水和口水,糊成一片狼狽不堪的污跡。細小的饅頭碎屑沾滿了她蒼白的臉頰、散亂的鬢發(fā),甚至掉落在敞開的衣襟里和冰冷的床單上。
她像一頭剛從饑荒中爬出的、骯臟而貪婪的幼獸,蜷縮在病床上,用最原始、最笨拙、最不堪的方式,啃噬著那塊來之不易的、沾滿塵土的“磚石”。
胃里那塊沉滯的“恥辱標記”,似乎被這粗暴涌入的、帶著草紙屑的食物驚醒,發(fā)出一陣沉悶而劇烈的痙攣!絞痛感瞬間席卷了腹腔!
“呃……”一聲壓抑的痛哼被堵在喉嚨里。她蜷縮得更緊,身體因痛苦和嗆咳而劇烈顫抖,但撕咬吞咽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止!她死死閉著眼,濃密的睫毛被淚水、汗水和食物碎屑黏連在一起,每一次吞咽都伴隨著喉嚨深處撕裂般的灼痛和胃部翻江倒海般的排斥!
痛苦。
狼狽。
屈辱。
卻又帶著一種……毀滅性的、新生的力量!
當最后一點帶著草紙纖維的饅頭被她囫圇地、硬生生地咽下喉嚨時,她如同被徹底抽干了所有力氣,軟軟地癱倒在床墊上。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灼痛的喉嚨和痙攣的胃部。胸口衣襟里殘留著饅頭碎屑和草紙的殘骸。臉上糊滿了淚水、汗水、鼻涕和食物的污跡,像一張被徹底涂污的面具。
她抬起那只沾滿污跡、微微顫抖的右手(左手依舊無力地垂在床沿外),極其緩慢地、用衣袖內(nèi)側(cè)還算干凈的地方,極其笨拙地、胡亂地擦了一下糊滿污跡的臉。
動作僵硬而粗魯,如同一個剛學會控制肢體的木偶。
然后,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zhuǎn)過頭。
渙散的目光,越過病房冰冷的空氣,越過地上那灘早已干涸的水漬留下的淡淡痕跡,越過那片名為“廢墟”的中央地帶……
落在了對面病床上。
老太太依舊閉目靠在床頭,呼吸悠長緩慢,仿佛早已沉入深眠。
但就在林小桃的目光觸及她的瞬間——
老太太那布滿深褐色老年斑、松弛地搭在白色薄被上的枯瘦右手……
食指的指尖……
極其輕微地……
幾乎無法察覺地……
向上……
翹了一下。
一個微小到如同幻覺的動作。
像一聲穿越了漫長時空的、無聲的……
嘆息?
又或者……
是一聲只有林小桃能“聽”懂的……
贊許?
林小桃呆呆地望著那個細微的動作,望著老太太平靜如同古井般的睡顏。
嘴角,那沾滿了饅頭碎屑和草紙污跡的嘴角……
極其極其緩慢地……
向上……
牽扯了一下。
一個僵硬、扭曲、幾乎無法稱之為笑容的弧度。
卻像一塊沉重的磚石,終于……
落到了它該在的地方。
病房里,心電監(jiān)護儀的“滴滴”聲,似乎也變得……不再那么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