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二十三幕 磚石的回響
- 從胖妹開始的神級蛻變
- 利歐夢
- 4019字
- 2025-07-21 06:37:02
粗糙的草紙碎屑粘在舌根,帶著塵土和消毒水的味道,每一次吞咽都刮擦著灼痛的喉嚨。最后一點沾著唾液和淚水的饅頭殘渣,被喉嚨深處痙攣般的蠕動,艱難地推入了那沉滯翻攪的胃囊深處。
林小桃癱軟在床墊上,如同被徹底抽干了骨頭的軟泥。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牽扯著腹腔里那團被強行塞入的、帶著草紙纖維的“磚石”,帶來沉悶的絞痛和強烈的排斥感。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病號服,冰涼地貼著皮膚。臉上糊滿了淚水、汗水、鼻涕和干掉的饅頭碎屑,像一張被徹底揉皺、丟棄的污紙。
狼狽。屈辱。
卻又帶著一種近乎虛脫的平靜。
她維持著那個極其別扭的半趴姿勢,右手極其緩慢地、用沾著污跡的衣袖內側,笨拙地擦拭著臉上狼藉的淚痕和食物殘渣。動作僵硬,如同生銹的機械臂,每一次挪動都帶著令人心酸的遲滯。擦過之后,臉上反而留下幾道更深的污痕。
她不在乎。
渙散的目光緩緩轉動,越過病房冰冷的空氣,越過那片中央的、名為“廢墟”的空曠地帶,落在了對面病床。
老太太依舊閉目靠在搖起的床頭,稀疏花白的頭發在枕頭上散開,像深秋最后幾縷枯草。胸脯隨著悠長緩慢的呼吸,極其微弱地起伏。那副滑落到鼻尖的老花鏡,鏡片后的眼瞼覆蓋著深沉的疲憊。
林小桃的目光,最終落在老太太搭在白色薄被上的那只枯瘦右手上。食指指尖那極其輕微、幾乎如同幻覺的……上翹動作,仿佛還在眼前。
是嘆息?還是……贊許?
她不知道。
嘴角,那沾著污跡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再次極其笨拙地向上牽扯了一下。一個依舊僵硬、扭曲,卻似乎多了一絲微弱重量的弧度。
就在這時。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還是那個穿著粉色制服、表情嚴肅刻板的護士。她推著不銹鋼餐車,上面放著幾個蓋著蓋子的餐盤。她的臉色依舊不好看,眼神里帶著慣常的厭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當她推著車走到林小桃床邊,目光掃過林小桃依舊半趴著的、臉上糊著污跡的狼狽姿態,以及那只無力垂在床沿外、沾著草紙碎屑和灰塵的左手時,眉頭瞬間鎖得更緊,嘴角向下撇出一個毫不掩飾的嫌惡弧度。
護士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在林小桃身上寸寸掃過,最終落在她敞開的衣襟前襟——那里還殘留著明顯的饅頭碎屑和濕透的草紙痕跡。
護士的鼻翼不易察覺地翕動了一下,眼神里的嫌惡幾乎要化為實質。她似乎想說什么刻薄的話,但目光又飛快地掃過對面病床閉目養神的老太太,嘴唇翕動了兩下,最終只是從鼻子里發出一聲極輕的、帶著濃濃不屑的冷哼。
她沒有像之前那樣試圖扶林小桃坐起,也沒有任何粗暴的命令。她只是動作麻利地、帶著一種拒人千里的冷漠,將林小桃的那份餐盤和一個裝著溫水的水杯,重重地頓在了床頭柜上。不銹鋼餐盤和柜面碰撞,發出“哐當”一聲刺耳的聲響。
“吃飯。”護士的聲音平板無波,沒有任何溫度,像在宣讀一則冰冷的通知。說完,她看都沒看林小桃一眼,推著餐車轉向老太太那邊,動作明顯輕柔了許多,低聲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林小桃的目光,從護士刻薄的側臉,緩緩移向床頭柜。
那里,靜靜地放著一個新的餐盤。蓋子蓋著,看不到里面的內容。旁邊,是一個盛著清澈溫水的透明塑料水杯。
沒有強迫。
沒有威脅。
只有一份冰冷的……選擇。
胃里那塊剛剛被強行塞入的、帶著草紙屑的“磚石”,還在隱隱絞痛、翻攪,發出沉悶的抗議。喉嚨深處被反復撕裂的灼痛感清晰無比。身體深處,一種源自長久饑餓被短暫粗暴填塞后的、巨大的疲憊和不適感,如同沉重的鉛塊,墜在四肢百骸。
本能地,巨大的抗拒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涌起!
吃不下。
一點也吃不下。
只想蜷縮起來,讓這具飽受折磨的軀殼徹底休息。
然而——
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極其緩慢地……移向了對面病床。
老太太依舊閉目養神,護士正低聲詢問著什么。老太太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枯瘦的手極其緩慢地抬起一點點,似乎示意不需要幫助。護士點點頭,將老太太那份餐盤和水杯輕輕放在她床邊的小柜子上,動作帶著一種對年長者的、職業性的克制尊重。
老太太那份餐盤……蓋子沒有蓋嚴。
林小桃渙散的目光,清晰地捕捉到蓋子邊緣露出的……一小塊蒸得發黃的南瓜。柔軟的,溫熱的。
老太太那只枯瘦的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遲滯的優雅,伸向柜子上那個透明的水杯。手指彎曲,極其艱難地握住杯壁。然后,極其緩慢地抬起,湊近干裂的嘴唇。清水流入口中,喉嚨極其輕微地蠕動了一下。動作極其緩慢,帶著一種巨大的、無聲的疲憊,卻又……無比清晰地在完成著“進食”這個生存必需的動作。
一種無聲的示范。
一種沉甸甸的……提醒。
林小桃的目光,重新落回自己床頭柜上那個蓋著蓋子的餐盤。
吃。
活下去。
像那個遞來磚石的老太太一樣。
像那個同樣被腕帶標記、同樣困在白色牢籠里的生命一樣。
活下去。
哪怕痛苦。
哪怕狼狽。
哪怕只是為了……消化掉胃里那塊沉重的“磚石”。
一股微弱卻異常堅韌的力量,如同石縫里鉆出的草芽,緩慢地頂開了抗拒的凍土。
她不再看護士離開的背影。不再看對面老太太緩慢喝水的動作。
她將殘存的所有意志力,再次壓向那具疲憊不堪、飽受折磨的軀殼。
目標:支撐起上半身,坐起來一點點。
計劃:用右手肘和腰腹殘留的微弱力量,對抗重力和失控感。
意志的絞盤再次發出呻吟。意識驅動:右臂屈肘,支撐!腰腹核心,發力!
現實:右臂極其緩慢地、顫抖著彎曲,手肘支撐在床墊上,帶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支點感。腰腹的肌肉群傳來一陣撕裂般的酸痛和巨大的空蕩感,仿佛內部支撐的骨架早已被抽空!上半身極其艱難地、如同生銹的杠桿被強行撬動,向上抬起了……不到十厘米的高度!隨即,一陣劇烈的眩暈和失控感猛地襲來!身體劇烈搖晃,差點再次栽倒!
“呃……”壓抑的痛哼再次擠出喉嚨。冷汗瞬間布滿額頭!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刺激著昏沉的意識,用盡全身力氣維持著這搖搖欲墜的、極其微小的角度!
夠了!
這樣……就夠了!
她維持著這個如同風中殘燭般、隨時可能熄滅的半支撐姿勢。目光死死盯住床頭柜上那個餐盤和水杯。
目標:驅動那只還殘留著微弱聯系的、沾著污跡的右手!伸向餐盤!掀開蓋子!
意志驅動:右肩關節,極其微小的發力!帶動右上臂!前伸!手指!抓住餐盤蓋子邊緣!掀開!
現實:右臂極其緩慢地、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移動,顫抖著伸向餐盤。指尖距離冰冷的塑料餐盤邊緣……還有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
指尖!
終于觸碰到了!
冰涼的、光滑的塑料觸感!
一股微弱卻清晰的信號傳回大腦!
她死死抓住這觸感!引導意志!手指!彎曲!摳住蓋子邊緣!
食指和中指……極其極其艱難地……向下彎曲了……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指甲邊緣……摳進了蓋子與餐盤之間那微小的縫隙!
勾住了!
她用盡此刻所有的力氣,引導著那點微弱的抓握力,極其緩慢地、如同拖動千鈞巨石般……向上掀!
蓋子被撬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混合著水汽和食物味道的氣息逸散出來!
蓋子被掀開的幅度越來越大……
終于!
“啪嗒”一聲輕響!
塑料餐盤蓋子被徹底掀開,歪倒在一旁!
餐盤里的內容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
一小塊清蒸得發白的雞胸肉(依舊不超過100克)。
幾朵水煮得發黃、蔫軟的西蘭花。
一小撮寡淡的胡蘿卜丁。
一小團白米飯。
標準的、低卡路里的“健康餐”。
沒有護士的粗暴塞入。
沒有秦川冰冷的命令。
沒有老太太遞來的、帶著沉重重量的磚石。
只有一份冰冷的、沉默的、被規則框定的食物。
放在她的面前。
等待著她的……選擇。
胃里那塊沉滯的、帶著草紙屑的“磚石”,似乎感應到了新的食物氣息,發出一陣沉悶而劇烈的蠕動!絞痛感瞬間加劇!喉嚨深處的灼痛也更加清晰!
巨大的不適感和本能的抗拒再次洶涌撲來!
吃?
為了什么?
為了那該死的“健康”?為了維持這具千瘡百孔的機器運轉?
值得嗎?
秦川那句冰冷的詰問,如同幽靈般再次在耳邊回響。
然而——
目光,卻不受控制地、緩緩移向了餐盤旁邊。
那個盛著清澈溫水的透明塑料水杯。
水。
干凈的。
溫熱的。
能暫時撫慰喉嚨灼痛的水。
這個目標,似乎……不那么遙遠。不那么……充滿抗拒。
她極其艱難地、用盡全身力氣,維持著那搖搖欲墜的半支撐姿勢。右手極其緩慢地、顫抖著,改變方向,不再伸向那令人抗拒的食物餐盤,而是伸向了……那個透明的水杯。
目標:抓住水杯。喝一口水。
意志驅動:手指!彎曲!握住杯壁!
現實:右手極其緩慢地、顫抖著伸向水杯。指尖觸碰到了光滑冰涼的杯壁。食指、中指、無名指……極其艱難地、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笨拙和遲滯……極其緩慢地……
彎曲。
再彎曲一點。
終于……
極其勉強地……
圈住了……
那光滑的杯壁!
握住了!
一股微弱的暖意透過塑料杯壁傳來。
她不再猶豫。
用盡此刻所有的力氣,極其笨拙地、如同搬運一件易碎的珍寶,極其緩慢地將水杯……拖拽著……移向自己干裂的嘴唇。
動作僵硬,顫抖不止,水杯里的清水隨著晃動,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終于。
冰涼的杯口,觸碰到了干裂的嘴唇。
她張開嘴。
微微傾斜水杯。
一股溫熱的、帶著生命氣息的清流,緩緩地、溫柔地……流入了灼痛干澀的口腔。
清水滑過被撕裂的咽喉內壁,帶來一陣短暫的、如同甘霖般的清涼慰藉。那感覺,微弱,卻無比清晰。
她貪婪地吞咽著。
一小口。
又一小口。
動作依舊笨拙,水珠順著嘴角滑落,滴在敞開的衣襟上,混合著殘留的饅頭碎屑。但她不在乎。
當那股溫潤的清流終于抵達胃部,與那塊沉滯翻攪的“磚石”短暫交匯時,一種奇異的、微弱的平靜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緩慢地擴散開來。
她維持著那個別扭的姿勢,右手依舊僵硬地握著水杯,杯口抵著嘴唇。
渙散的目光,極其緩慢地抬起。
越過杯沿。
越過餐盤里那些冰冷的“健康”食物。
越過病房中央那片空曠的“廢墟”。
落在了對面病床上。
老太太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渾濁卻異常清明的目光,透過滑落到鼻尖的老花鏡片,平靜地、沒有任何波瀾地……望著她。
望著她笨拙地握著水杯喝水的樣子。
望著她臉上殘留的污跡和狼藉。
望著她眼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痛苦和掙扎……以及那一點點,剛剛被清水喚醒的、微弱的平靜。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凝固了。
沒有言語。
沒有表情。
只有一種沉重的、如同磚石般無聲傳遞的……力量。
林小桃握著水杯的手指,極其輕微地……收緊了一點點。
然后,在老太太那平靜目光的注視下。
她的目光,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決心。
從水杯。
移向了旁邊餐盤里……
那團小小的……
白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