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藝傳媒，總裁辦公室。

王海峰靠在病床上，臉色是一種病態(tài)的蠟黃，但他的眼睛里，卻燃燒著一種更加病態(tài)的、瘋狂的光。

“不夠！”

他一把將秘書遞過來的策劃案砸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

“這點(diǎn)投資叫S++？你們是在打發(fā)叫花子嗎！”

他的聲音嘶啞，因?yàn)榧佣鴦×业乜人云饋恚瑺縿又乜诘膫?

“把公司未來三年的流動資金，全部！給我押進(jìn)去！”

“把能請到的流量，不管多貴，全部給我簽下來！我要讓這部電影的演員表，亮得能閃瞎所有人的狗眼！”

“特效！我要好萊塢最頂級的團(tuán)隊(duì)！我要讓每一幀畫面，都飄著金錢的香氣！”

秘書嚇得臉色慘白，結(jié)結(jié)巴巴地勸道：“王總，這……這是在賭命啊！萬一……”

“沒有萬一！”

王海峰一把抓住秘書的衣領(lǐng)，枯瘦的手指像是鐵鉗，眼神里的瘋狂幾乎要將人吞噬。

“他陳星不是要拍一部‘豐碑’嗎？”

“我就要用錢，用這個時代最硬的通貨，給他堆一座‘墳?zāi)埂　?

“電影名字就叫——《城市之光》！”

“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在絕對的資本面前，他那點(diǎn)可笑的藝術(shù)情懷，到底有多么不堪一擊！”

……

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娛樂圈。

華藝傳媒瘋了。

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yīng)。

傾盡所有，豪賭一部警匪片。

緊接著，光影娛樂也高調(diào)宣布，將與好萊塢團(tuán)隊(duì)合作，推出一部主打視覺特效的科幻警匪片《未來戰(zhàn)警》，擺明了要在這片紅海里分一杯羹。

一時間，山雨欲來。

所有的媒體、影評人、吃瓜群眾，都將目光聚焦在這場即將到令人生畏的“三國殺”上。

而夾在兩座資本巨山中間的《無剪道》，顯得那么單薄，那么寒酸。

甚至有些可笑。

星樂文化，總裁辦公室。

林晚晚將最新的輿情報告放在陳星桌上，語氣里帶著一絲凝重。

“王海峰這是要跟我們玩命了。”

“《城市之光》的宣傳已經(jīng)鋪天蓋地，光是預(yù)熱的營銷費(fèi)用，可能就超過了我們整部電影的預(yù)算。”

“現(xiàn)在外面都在說，我們是以卵擊石。”

陳星的目光從窗外繁華的城市夜景收回，落在平板上《城市之光》那張金光閃閃、堆滿了明星大臉的海報上。

他沒有說話。

只是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弧度。

那不是緊張，也不是憤怒。

而是一種……玩味。

像是一個造物主，看著自己創(chuàng)造的螞蟻，在費(fèi)盡心機(jī)地搭建一個自以為堅不可摧的沙堡。

“他們越是喧囂，就越是心虛。”

陳星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沉悶的、富有節(jié)奏的聲響。

“他們想用光，來掩蓋電影本身的黑暗和空洞。”

“他們越是模仿警匪這個題材，就越是證明，我們走在了最正確的路上，讓他們感到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

他抬起眼，看向林晚晚。

“宣傳部那邊，不用理會任何口水戰(zhàn)。”

“讓葉凡，發(fā)幾張概念海報出去。”

林晚晚愣了一下：“就……就這樣？”

陳星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有時候，沉默比任何聲音都更加震耳欲聾。”

很快，三張風(fēng)格極簡，卻又充滿巨大張力的海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無剪道》的官方賬號上。

沒有一句宣傳語。

沒有一個明星的正臉。

第一張，黑白基調(diào)。一只手，同時握著兩張證件，一張是警員證，一張是社團(tuán)成員證。兩張證件的邊緣，正在像蠟一樣詭異地融化，滴落，分不清彼此。

第二張，天臺。一個孤單的背影，被一道銳利的光線從中間劈開，一半沐浴在陽光下，一半沉淪在黑暗里。

第三張，純黑的背景。只有一行用血色寫成的小字。

“說好了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就快十年了，老大！”

海報一出，輿論嘩然。

大部分被《城市之光》轟炸式宣傳洗腦的普通觀眾，對此表示看不懂，甚至嘲笑星樂文化窮得連張像樣的海報都做不起。

但，在那些真正的影迷和資深影評人的圈子里，這三張海報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我的天……這構(gòu)圖，這張力，信息量爆炸！”

“不用看臉，我已經(jīng)感覺到那種身份撕裂的痛苦了！”

“這才是真正的電影海報！是藝術(shù)！跟華藝那個明星大頭貼比起來，簡直是降維打擊！”

小范圍的討論，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雖然沒有激起滔天巨浪，卻蕩開了一圈又一圈，綿長而深遠(yuǎn)的漣漪。

……

《無剪道》片場。

隨著導(dǎo)演一聲“卡！”，最后一個鏡頭拍攝完畢。

全場死寂了數(shù)秒。

隨即，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梁潮偉還站在原地，他緩緩地、緩緩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都被抽干了。

他像是大夢初醒，又像是剛從地獄歸來，踉蹌了一下，被身旁的劉得華扶住。

劉得華的狀態(tài)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額頭上全是冷汗，嘴唇都在微微顫抖，看著梁潮偉，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有敬佩，有心疼，也有一種棋逢對手后的酣暢淋漓。

“結(jié)束了……”梁潮偉喃喃道，聲音沙啞得厲害。

“是啊，結(jié)束了。”劉得華拍了拍他的肩膀。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種“活過來了”的慶幸。

這部電影，榨干了他們半生的演技和全部的靈魂。

這是折磨。

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洗禮。

當(dāng)晚，殺青宴上。

兩位影帝破天荒地主動找到了陳星。

“陳總，”梁潮偉端著酒杯，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鄭重，“我拍了半輩子戲，你是最懂我的那個人。”

劉得華也舉起杯：“這部電影，會是我演藝生涯里，最重要的一座山。謝謝你，給了我們一個能用靈魂去攀登的機(jī)會。”

陳星看著眼前兩位已經(jīng)成為傳奇的男人，微微一笑。

“應(yīng)該是我謝謝兩位老師。”

“是你們的燃燒，才讓這個故事，有了真正的體溫。”

“它會成為你們的又一座高峰，也會成為……所有人的。”

……

喧囂與沉靜，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城市之光》的預(yù)告片放出來了。

爆炸，追車，槍戰(zhàn)，流量明星們畫著精致的妝容，擺出冷酷的表情，特效炸裂，場面宏大。

粉絲們瘋了，全網(wǎng)控評，熱搜屠榜，聲勢浩大到了極點(diǎn)。

所有人都覺得，《無剪道》死定了。

就在這時，星樂文化官宣，《無剪道》正式進(jìn)入后期制作階段。

同時，公布了一個讓整個行業(yè)都跌破眼鏡的決定。

“經(jīng)與主創(chuàng)團(tuán)隊(duì)商議，為最大程度保證影片的藝術(shù)完整性，影片的最終剪輯，將由總制片人陳星先生，親自操刀完成。”

消息一出，全網(wǎng)寂靜。

隨即，是鋪天蓋地的嘲諷。

病房里，王海峰看到這條新聞，直接笑出了聲，笑得驚天動地，最后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擦掉嘴角的血絲，臉上是穩(wěn)操勝券的輕蔑。

“完了。”

“他徹底完了。”

“一個外行，一個連剪輯臺都沒摸過的門外漢，竟然要去剪一部電影？”

“他懂什么是蒙太奇嗎？他懂什么是節(jié)奏嗎？”

“哈哈哈哈……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他不是在剪輯，他是在用一把生銹的剪刀，親手剪斷自己公司的命脈！”

王海峰眼中閃爍著快意的光。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陳星是如何將一部或許還不錯的素材，剪成一堆語無倫次的垃圾。

那將是《無剪道》的最終敗筆。

也將是陳星神話，破滅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