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歌細致翻閱完第三百戶所近幾個月的搜尋簡報,又查閱了抄錄來的千戶所及第一百戶所的報告,發現其中關于鎮邪司自家道士參與搜尋的記錄寥寥無幾,更未提及任何一個具體道士的名字。
他起身下樓,決定親自去趟第一百戶所碰碰運氣,希望能找到棲云道長。
剛和王大力策馬走到校場,蘇飛雪便跟了上來,一副鐵了心要“盯死”他的架勢。
三騎抵達時,稍作等候,老上司秦弘武便親自出來迎接。
陸長歌順勢詢問棲云道長的下落,得到的答復令人驚喜---道長確實在,并且全程參與了第一百戶所這幾個月的搜尋工作。
來到棲云道長的小院外,陸長歌轉頭對蘇飛雪露出一絲笑意:
“蘇教頭,這是我拜訪前輩的私事,你和王總旗就在院外等候吧。反正我又不出城,跑不掉的。”
蘇飛雪雖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板著臉應下,留在門外。
陸長歌敲了三下院門,里面傳來慵懶的回應:
“門沒關,自己進來!”
陸長歌推門而入,目光掃過院子。
一株桃樹下,棲云道長正躺在搖椅上假寐。
陸長歌快步上前行禮:
“見過道長!年余未見,道長風采更勝往昔啊,晚輩佩服!”
棲云身子未動,眼皮未抬,只懶洋洋開口:
“小子不錯,已經登堂入室了。找我何事?別問漱玉,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道長有沒有興趣做筆大買賣?”陸長歌直奔主題,咽下詢問漱玉的念頭,“晚輩這兩年攢了些錢,想置辦點東西。”
“哦?想買什么?”棲云總算有了反應,坐起身,饒有興致地看向陸長歌。
陸長歌偏頭,用眼神示意門口有人。
棲云道長只是隨手一揮,一片柔和的青光瞬間籠罩住兩人。
“隔音符,挺好用。你現在也能使喚符箓了,我這價錢比別處公道,三百兩一張。”棲云解釋完,笑瞇瞇地補充,“說吧。”
陸長歌想起松煙老道賣給自己的隔音符五百一張,心中直懊悔沒有先來這里問問。
但此行目的更重要:
“道長是飛劍行家,晚輩想求購飛劍之術,不知作價幾何?”
“年輕人,莫要好高騖遠。”棲云輕嗤一聲,“是被前年那一劍嚇破了膽吧?告訴你,那是陰神境后期才有的本事,你還差得遠呢!”
“晚輩明白修行需腳踏實地,”陸長歌態度懇切,“所以只想求購一本最基礎的飛劍法門,能自保足矣。”
“你能出多少?”棲云眼睛微瞇,笑容帶著探究的意味。
“晚輩不諳行情,還請前輩開個價。”
“你身上帶了多少?”
“現銀二十萬兩。”陸長歌報了個數。
“飛劍之術嘛,”棲云捋著須,“本門的自有規矩,不便外傳。不過你運氣不壞,老道我年輕時闖蕩四方,曾在某座破廟里撿到一本,不知是哪家的遺落之物,倒是可以轉讓。只是嘛……”
陸長歌心頭微動,立刻接話:“條件還請道長開!”
“也沒什么大條件,”棲云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戲謔,“你得用道心起誓,東西的來源與我無關。你自己承接了這劍術的因果!別人問起,隨你怎么編,就是不能牽扯到老道我。”
“好!晚輩可以立誓!不知價格…?”
“這本飛劍之術直到陰神境都能用,不比老道自己的差,二十萬兩遠遠不夠!這種法門,向來極少用凡俗金銀交易,真要折算,沒個百十萬兩下不來。
不過嘛,老道與你小子有緣,加上本就是撿來的,折個半價,算你五十萬兩。湊夠了再來找我吧。老道知道你會撈錢,就別再討價還價了。”
“道長肯賣已是晚輩之幸!怎敢再還價?”陸長歌拱手致謝,“晚輩盡快籌錢,湊齊了立刻登門!”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三千兩銀票遞過去,“道長,先買十張隔音符用著。”
“好說,好說!”棲云笑瞇瞇接過銀票,隨意掃了一眼。隨即他手一翻,一疊青色符箓便出現在掌心,遞了過去,“用完隨時來找我。”
陸長歌接過,也不清點,直接塞進懷里,告辭離去。
他又去跟秦弘武打了聲招呼,三騎便踏上歸途。
“你和那老道鬼鬼祟祟的,聊了什么?還用上了隔音符?”馬背上,蘇飛雪語氣冰冷地質問。
“沒什么,”陸長歌故作輕松地掏出一疊符箓晃了晃,“就是買了十張隔音符而已!”
“明明是九張!”蘇飛雪眼尖,看得分明。
陸長歌聞言仔細一數,果然是九張。
這老道是把剛才用的一張算進來了,陸長歌只覺和這些老道們打交道心太累。
“是啊,試用了一張!這老道太精明了。”陸長歌借此敷衍。
他轉頭對另一側的王大力吩咐:
“大力,你繞道去趟明月樓,告訴鳳姐,今晚我要見她東家,地點就在明月樓洞庭月雅間。”
三騎應聲分開,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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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明月樓,洞庭月雅間。
圓桌之上,珍饈羅列,美酒飄香。
陸長歌與余府二公子余志學相對而坐,推杯換盞。
蘇飛雪則面無表情地侍立在陸長歌身后。
陸長歌如今打又打不過,又暫無合適理由支開她,只得由著她旁聽,心下卻早已盤算著數種甩掉這“尾巴”的法子。
幾杯過后,陸長歌不再客套,徑直取出一張隔音符,指尖微動渡入一絲法力。青光立時逸散,形成一個無形的隔音罩攏住桌邊二人。
然而蘇飛雪腳步一錯,已徑直跨入光罩之內,緊貼著陸長歌站定。
“余兄,實不相瞞,兄弟最近手頭有些緊,想挪借一筆周轉,可以用后面幾年的供奉作抵押。”陸長歌開門見山。
余志學神色未變:“陸大人開口,自然無妨。不知打算借多少?”
“自是多多益善,”陸長歌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壓上五年的供奉,先借二十萬兩如何?”
余志學沉思片刻,隨即爽快應道:“好,就二十萬兩!抵押也不必了,權當余某私人借與陸兄周轉。”
“余兄爽快!”陸長歌眼底閃過一絲異色,立刻舉杯致意,“陸某記下這份情了。既承余兄盛情,我便再送句話:無論令兄在刺史府擔任何職,也不論刺史府與朝廷間最終如何了局。
我陸長歌不敢保你闔府周全,但傾力護住余兄這一脈血脈不絕,總還有幾分把握!”
“陸大人有心了!”余志學苦笑搖頭,語氣半是感慨半是無奈,“只是這護住談何容易?官大一級壓死人,若冷千戶哪日真對我余府動了心思,大人您扛得住她的威壓?何況,她只需一道命令避開棲霞本地衛所,調外鎮兵馬前來抄家,大人又能如何?”
他頓了頓,神情忽又平靜下來:
“若大人真能幫著周旋,只要換來冷千戶一句承諾,保我一府平安,余家就算獻上全部錢財又何妨,畢竟都是身外之物。”
“有余兄此言,陸某心里便有底了。”陸長歌嘴角微揚,“不瞞你說,洞庭指揮使司此番大動干戈,耗費巨萬,賬上必然虧空得厲害。回頭我便去探探冷千戶口風,想法子讓你‘破財免災’。”
“若能成事,余府上下必對大人感恩戴德!”余志學眼中精光一閃,立刻補充,“大人只需讓冷千戶有所承諾,余家愿獻出大半家財填補千戶所虧空!至于大人自己的那份缺額,也別再打擾別家,余某一并墊上便是。”…
賓主盡歡,深夜方散。
“陸大人這撈銀子的本事,倒是一如既往的厲害。”回程路上,蘇飛雪清冷的聲音從馬背上飄來,帶著不加掩飾的嘲諷。
陸長歌勒住韁繩,側頭戲謔道:
“蘇教頭此言差矣。若非我當初提點,你們蘇府這三十七口人,如今可能都重新投胎了。你該回去勸你家老爺子送點感謝金過來!”
“陸大人若有本事,盡管去抄了我蘇家。我早已替大人算過,你在棲霞城五服之內的親眷…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一十五口。大人行事前,可要掂量清楚了。”
“你們醉仙閣要都像你這般不知進退,早晚玩完。”
“真有那一天,你陸長歌一樣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