鉆出墓室通道時，長安城的天剛蒙蒙亮。西市的鋦瓷攤已經支起，少年正蹲在地上打磨銅器，晨光里他左眉骨的月牙疤泛著銀光，看見林硯和秦越出來，突然將手里的銅刀往地上一插：“李嵩帶著人往城外跑了，說要去終南山找‘鬼繡娘’?！薄肮砝C娘？”林硯的銅戒突然發燙，戒面映出個穿紅衣的女子身影，正坐在織布機前刺繡，指尖流出的血染紅了絲線。秦越臉色驟變：“長安的老傳說，說貞觀年間有個繡娘，能用人血繡出活物，繡出的鴛鴦會戲水，繡出的猛虎會下山。后來她被官府抓了，說她用活人精血刺繡，砍了她的右手扔到終南山喂狼，從此終南山就常有紅衣女子的 ghost出沒，誰要是遇見她，右手就會被生生繡下來?！鄙倌晖蝗涣闷鹦渥樱挠沂滞罄p著厚厚的布條，滲出血跡：“我昨天去報信時，在城外遇見個紅衣女子，她的繡花針差點扎進我的手腕?！彼忾_布條，腕間有串細密的針孔，組成朵血色的蓮花，“她說要找齊三枚銅戒，才能重見天日?！绷殖幍你~戒與阿蠻那半塊拼合的地方突然裂開，露出里面的刻字：“血繡還魂，三戒合一”。她想起阿蠻化作的繡花針，想起那些浸在血里的絲線，突然明白：“阿蠻就是鬼繡娘的后人，她們家族世代相傳血繡秘術，李嵩抓她的家人，就是想逼她用秘術偽造傳國玉璽。”三人快馬加鞭趕往終南山，山路兩側的樹干上纏著紅繩，繩上掛著些殘缺的繡品，都是些被生生扯斷的右手，針腳細密得像是從活人身上繡下來的。林硯認出其中塊繡品的布料，與太平坊古井里撈出的襦裙同出一轍。“這些都是被鬼繡娘 ghost纏上的人。”秦越勒住馬韁，指著前方的岔路，“傳說鬼繡娘住在血玉崖，那里的石頭能吸人血，崖下的潭水里埋著無數只右手。”血玉崖果然名不虛傳，整面山崖泛著暗紅色，像塊巨大的血玉。崖頂的山洞里飄出縷青煙，化作無數只繡花針，朝著三人飛射而來。林硯用銅戒擋住針雨，卻見那些銀針落地后，竟長成片血色的罌粟花，花瓣上繡著個個“冤”字。山洞里傳來織布機的咔嗒聲。林硯走進去，看見個穿紅衣的女子背對著她，坐在架白骨織成的織布機前，手里的絲線是用人的筋腱做的，穿梭間織出幅《蘭亭序》，每個字都在微微顫動，像是有血在里面流淌?！澳憬K于來了。”女子轉身，臉上沒有眼睛，眼眶里插著兩根繡花針，針尾系著紅繩，“我等這三枚銅戒等了三十年?！彼挠沂挚帐幨幍?，斷臂處纏著的紅繩正在滲血，滴在織布機上，化作只血色的手掌，朝著林硯的銅戒抓來。林硯突然認出她的左手——無名指戴著枚銀戒，與阿蠻那對是同套，只是這枚戒指上刻著“李”字：“你是李嵩的妹妹！”她想起藥鋪掌柜斷手的無名指，“當年是你砍下了工匠們的右手，再偽裝成鬼繡娘的 ghost嫁禍于人！”紅衣女子突然尖笑，織布機上的白骨紛紛站起，化作無數個缺了右手的 ghost，每個 ghost的脖頸處都有銅指套的壓痕。她們舉著繡花針圍上來，針尖閃著幽綠的光，顯然淬了劇毒。少年突然將手里的銅刀擲向織布機，刀身劈開血色《蘭亭序》的瞬間，無數只手從布帛里伸出來，抓住紅衣女子的肩膀。林硯認出其中只手戴著鋦瓷匠的銀鐲，正是西市失蹤的那個六指鋦瓷匠。“他們在向你索命。”林硯舉起銅戒，三枚戒指終于完全合為一體，戒面的“冥府”二字發出金光，照亮了山洞深處的密室，“你抓阿蠻的家人，不是為了玉璽，是怕她們揭穿你才是真正的鬼繡娘?！泵苁依飻[著數十個玻璃罐，每個罐里都泡著只右手，最上面的罐子里，泡著只戴著銀戒的女人手，無名指上的痣與阿蠻如出一轍——正是阿蠻的母親。罐底沉著塊血玉，玉上刻著血繡秘術的口訣，旁邊壓著張字條：“永徽三年，李嵩弒兄，妹繡偽詔”?！爱斈晔悄阌醚C術偽造了傳位詔書?！鼻卦降臋M刀抵住紅衣女子的咽喉，“你砍下工匠的右手，是怕他們認出你的針腳?！奔t衣女子突然撕開自己的衣袖，左臂上紋著幅血繡，正是當年的弒兄現場：李嵩用銅指套掐死太子，她在旁邊用血線繡下偽詔?！拔腋绺缯f了，只要拿到三枚銅戒，就能用秘術讓太子的 ghost永不得超生。”她突然抓起根繡花針，狠狠扎進自己的心臟，“可惜啊……”她的身體化作無數只繡花針，飛向密室的血玉。血玉突然炸裂，飛出片血霧，霧里現出個穿龍袍的年輕人 ghost，右手是六指，正是被李嵩弒殺的太子。他的 ghost朝著銅戒拜了三拜，化作道金光消散在山崖間。林硯將阿蠻母親從玻璃罐里救出來時，老人的右手已經開始腐爛，卻死死攥著半塊繡品，上面用血線繡著個嬰兒的笑臉，眉眼間有顆痣?！斑@是阿蠻的孩子。”老人的聲音微弱，“被李嵩藏在……藏在西明寺的鐘樓上……”銅戒突然飛向鐘樓頂的方向。林硯抬頭，看見終南山的云霧里，無數只手正在編織新的繡品，這次不再是殘缺的右手，而是雙雙緊握的手掌，在晨光中泛著溫暖的金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