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鐘聲像柄重錘,砸在國庫厚重的青銅門上。門縫里滲出的朱砂色霧氣中,隱約能看見無數只手在晃動,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響順著門縫鉆出來,聽得人后頸發(fā)麻。林硯將嬰兒交給隨后趕來的少年,指尖最后觸到嬰兒六指上的“冥”字烙印,那烙印竟微微發(fā)燙,像是在給她傳遞力量。她轉身看向秦越,他的橫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左手腕的烙印與她掌心的銅戒同時亮起,形成道金色的光帶,將兩人與國庫大門連在一起。“李嵩在里面用血繡術篡改玉璽。”秦越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傳國玉璽上刻著‘受命于天’,他想改成‘李氏代唐’,再用百工的冤魂為引,讓偽詔成真。”國庫的門突然發(fā)出“嘎吱”的聲響,門縫里的霧氣越來越濃,凝成個巨大的手掌形狀,掌心托著枚泛著綠光的玉璽——正是那枚被篡改的傳國玉璽。玉璽上的字跡在霧氣中扭曲變形,“受命于天”四個字正被血色的絲線一點點覆蓋。“你們真敢闖進來?”李嵩的聲音從門后傳來,帶著血繡術特有的回音,“這里有百工的冤魂做我的屏障,你們的銅戒和烙印,不過是他們痛苦的證明。”林硯突然舉起銅戒,三枚戒指合一的瞬間,戒面映出國庫內的景象:李嵩站在國庫中央的高臺上,周圍擺滿了玻璃罐,每個罐里都泡著顆工匠的頭顱,雙目圓睜,嘴里還含著未繡完的絲線。高臺下方,跪著群被符咒束縛的官員,他們的右手都被銅指套固定著,正被迫在偽造的詔書上按手印。“那些官員都是被迫的。”林硯認出其中幾個是朝中有名的清官,“他用官員的家眷威脅他們,就像威脅李崇一樣。”秦越突然從懷里掏出個火折子,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硫磺粉:“硫磺能破符咒,我們沖進去!”他一腳踹在國庫門上,青銅門應聲而裂,露出里面陰森的景象。沖進國庫的瞬間,無數只手從玻璃罐里伸出來,抓向兩人的腳踝。林硯的銅戒飛了出去,在半空中炸開,化作無數枚銅錢,每枚銅錢上都刻著個“冥”字,精準地砸在那些手上。銅錢接觸到手掌的瞬間,玻璃罐里的頭顱突然閉上眼,嘴角露出釋然的微笑。“他們不是來阻攔我們的。”林硯恍然大悟,“是想讓我們幫他們解脫。”她彎腰撿起枚銅錢,發(fā)現錢孔里纏著根細小的絲線,與阿蠻繡件上的絲線完全相同——是工匠們用最后的力氣留下的信號。李嵩站在高臺上,手里的玉璽已經完全變成血色,上面的“李氏代唐”四個字正在發(fā)光。他身邊站著個穿紅衣的 ghost,正是李嵩的妹妹,那個偽裝成鬼繡娘的女人。她的右手握著根繡花針,針尖對準高臺下的官員,只要針落下去,那些官員就會被血繡術控制,成為李嵩謀逆的傀儡。“你們毀了我的血鐘,還想毀我的玉璽?”李嵩的臉在血色玉璽的映照下扭曲成惡鬼模樣,“我要讓你們和這些工匠一樣,永世被困在這里!”他突然將玉璽往地上一砸,玉璽裂開的瞬間,無數只手從地里鉆出來,組成道巨大的屏障,擋住了通往高臺的路。林硯的目光落在高臺邊緣的橫梁上,那里掛著件血繡,繡的是永徽三年那場弒兄奪位的場景:李嵩的先祖用銅指套掐死太子,旁邊的女子用血線繡下偽詔——正是李嵩的妹妹,她的 ghost竟能穿越時空,將百年前的罪行繡在布帛上。“血繡術能回溯過去!”林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抓起地上的一根絲線,朝著橫梁上的血繡擲去。絲線在空中化作條血蛇,鉆進血繡的縫隙里,布帛上的場景突然開始倒放,太子的 ghost從血泊中站起來,奪過偽詔撕得粉碎。高臺上的紅衣 ghost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李嵩想抓住她,卻只抓到一把消散的紅霧。失去 ghost助力的血繡屏障瞬間瓦解,露出后面跪著的官員和玻璃罐里的頭顱。“該結束了。”秦越縱身躍上高臺,橫刀架在李嵩的脖子上。李嵩卻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瘋狂:“你們以為贏了?玉璽雖然碎了,但血繡術已經刻進了長安的地脈,只要有六指者存在,我的詛咒就永遠不會消失!”他突然抓起地上的一塊玉璽碎片,狠狠刺進自己的心臟。鮮血從傷口涌出來,在地上匯成幅巨大的血繡,繡的是只六指的手,正掐向嬰兒的咽喉——是阿蠻的孩子。“不好!”林硯沖向高臺,卻被地上的血繡纏住腳踝。她看見血繡里伸出無數根針,朝著嬰兒的方向飛去,而少年正抱著嬰兒,站在血繡的邊緣,根本來不及躲閃。就在這時,嬰兒突然咯咯大笑起來,他的六指朝著血繡的方向伸去。指尖的“冥”字烙印發(fā)出金光,那些飛射的針突然調轉方向,扎進李嵩的血繡里,將那只掐向嬰兒的手死死釘在地上。“百工的詛咒,要用百工的血脈來破。”林硯看著嬰兒六指上越來越亮的金光,終于明白銅戒上刻著的“六指現,冤案平”是什么意思。嬰兒的血脈里不僅有工匠的傳承,還有阿蠻家族的血繡天賦,兩種力量合在一起,才能徹底終結這場跨越百年的陰謀。國庫的橫梁突然發(fā)出巨響,無數塊木屑落下來,在空中組成無數只手,每只手都握著枚銅錢,朝著李嵩的血繡砸去。林硯認出其中只手戴著藥鋪掌柜的銀鐲,另一只手握著鋦瓷匠的工具——是那些已經解脫的工匠冤魂,回來做最后的了斷。血繡在金光和銅錢的雙重沖擊下漸漸褪色,化作無數只繡花針,扎進長安城的地脈里。李嵩的身體隨著血繡的消失而化作飛灰,只留下枚六指銅戒,落在林硯的腳邊。秦越扶起被符咒束縛的官員,他們手腕上的銅指套已經失去光澤,化作普通的銅環(huán)。其中個老臣看著地上的玉璽碎片,突然老淚縱橫:“先帝當年就說過,這玉璽沾了太多血腥,遲早會出事……”林硯撿起那枚六指銅戒,發(fā)現內側刻著行極小的字:“永徽三年,李崇救主”。她突然想起那個在鐘樓放下刀的六指羽林衛(wèi),原來他的先祖曾試圖阻止這場陰謀,只是失敗了而已。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林硯和秦越走出國庫。少年抱著嬰兒跟在后面,嬰兒的六指上,“冥”字烙印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只有在陽光下轉動手腕時,才能看見淡淡的痕跡。長安城的街道上,早起的百姓發(fā)現,那些曾經纏著紅繩的古井都冒出了清澈的泉水,水里漂浮著些細小的繡花針,針上纏著的絲線組成“太平”二字。西市的鋦瓷攤前,那個左眉骨有月牙疤的少年正在給孩童修補玩具,他的右手已經能靈活地使用鋦瓷刀,手腕上的血色蓮花印記變成了淡淡的紋身。林硯的銅戒突然飛了起來,在長安城的上空盤旋一周,然后朝著終南山的方向飛去。她知道,銅戒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回到了鬼繡娘安息的地方。而她手腕上的疤痕,秦越左手的烙印,還有嬰兒六指上的印記,都成了這場百年秘辛的見證。“以后怎么辦?”少年抱著嬰兒問,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左眉骨的月牙疤不再猙獰,反而像枚獨特的勛章。林硯看向秦越,他的橫刀已經收進鞘里,左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兩人對視的瞬間,手腕上的烙印同時微微發(fā)燙,像是有無數只手在皮膚下輕輕叩擊,訴說著未完的故事。“留在長安。”林硯的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還有很多冤案等著我們去昭雪,還有很多秘密等著我們去發(fā)現。”遠處的西明寺傳來晨鐘,鐘聲清脆悅耳,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嗚咽。林硯知道,那些工匠的冤魂終于得到了安寧,而她和秦越,將帶著他們的遺愿,在這座古老的城市里,繼續(xù)書寫屬于法醫(yī)和捕頭的傳奇。(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