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墨放下手里的布卷,躬身道:“回父親,《尚書》抄完了,先生考的《禹貢》地理,都答上來了。”
“你呢?”林文淵看向林子健,小家伙正把山楂雪球擺成小堆,聞言慌忙站起來,袖口沾著糖霜:“我……我背了《千字文》,還練了一百個字!”
王氏在旁笑道:“子健今日倒是沒偷懶,就是寫字時把墨汁濺了滿紙。”
林文淵被逗笑,伸手揉了揉林子健的頭頂:“寫字得靜心,明日讓你大哥盯著你練。”他轉向林子墨,“你明年要考院試,《四書章句》得再扎實些,別學那些囫圇吞棗的。”
林子墨應了聲“是”,林若微端過剛沏好的茶:“父親剛從正廳過來?那些舉子們都走了?”
“嗯,讓他們回去溫書了。”林文淵接過茶盞,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今年府里這幾個舉子,倒有兩個像樣的。李海家世雖好,卻不浮躁,文章里帶著股子機靈勁兒;曾參子穩,策論寫得周詳,就是少了點鋒芒。”
他呷了口茶,目光轉向窗外,語氣添了幾分鄭重:“不過要說資質最好的,還是沈硯。”
王氏正用銀簽挑著橘子,聞言抬眼:“就是那個寒門來的?前幾日聽蘇裁縫說,他穿的還是彩衣閣的舊布衫。”
“正是他。”林文淵放下茶盞,“方才考他《公羊傳》,句句都能落到實處,不像有些子弟凈說些虛話。他那篇《漕運利弊論》,把南糧北運的癥結說得透徹,連我都忍不住在上面批了個‘可采’。”
林子墨在旁補充:“我前日在抄書房見他,正幫曾參校勘前朝的《救荒策》,說秋闈若中了,想把這些法子呈給戶部。”
林若微捏著帕子的手輕輕一頓,院里的銀杏葉正巧落在她腳邊,金黃的葉面上,仿佛還映著那日街角他低頭寫字的模樣。她望著父親贊許的神色,忽然覺得“沈硯”這兩個字,倒比廊下那些鮮亮的布料更讓人記掛——原來真正的鋒芒,從不在衣飾上,而在落筆的字句里。
林文淵又道:“秋闈還有一月,讓管家多給他們備些筆墨,別讓這些后生因瑣事分了心。”王氏應著,讓丫鬟去傳話,林子健已湊到父親跟前,舉著顆山楂雪球:“父親嘗嘗?甜的!”
林文淵捏起那顆山楂雪球,糖衣在指尖化出黏甜的水漬。“你這孩子,就知道嘴饞。”他屈指敲了敲林子健的額頭,眼底卻漾著笑意,“方才在正廳,沈硯還說城外的山楂熟了,農戶正愁銷路呢。”
“那讓張媽去收些回來!”林子健拍手道,“做山楂醬、山楂糕,給大哥當書案點心。”
林若微接口道:“不如讓管家聯系些貨郎,幫著農戶運到城里市集,總比咱們一家收了強。”
林文淵點頭:“這主意好。你明日讓清猗去賬房支些銀錢,囑咐貨郎別壓價,就說是尚書府要的。”他轉向林子墨,“你也跟著去看看,學學怎么跟商戶打交道,將來考中了,這些民生瑣事,都得放在心上。”
林子墨應聲“是”,目光落在石桌上的《幼學瓊林》上,那里夾著片銀杏葉,是今早林子健塞給他的。
風卷著銀杏葉掠過窗欞,林子健正纏著父親講秋闈的趣事,林子墨低頭翻著書,林若微端著碗雪梨,聽著弟弟們的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