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裁縫應聲抱過布料，正紅底色上織著細密的纏枝紋，遠看并不張揚，近看才見紋路里藏著淡淡的金芒?！胺蛉耸窍搿?

“給若微做件斗篷?！蓖跏蠐嶂劽?，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溫和，“再過兩個月就是年下，走親訪友總得出門。你素日里穿得太素凈，過年總該添件鮮亮的，也討個喜氣?！?

林若微微怔：“母親，不必這般費事……”

“費什么事？”王氏打斷她，讓蘇裁縫展開斗篷的樣式圖，“你看這領口，做個圓領，鑲圈白狐毛，既擋風又好看。彩衣閣的手藝，這種暗紋緞價格也公道，比那些繡滿花的便宜多了?！彼沉搜哿肿咏?，小家伙正抱著米色棉布傻笑，“你弟弟們過年都要穿新襖，你這個做姐姐的，怎能少了新衣裳？”

蘇裁縫已拿出軟尺：“林小姐放心，這紅色襯膚色，斗篷的長度到膝蓋，走路也方便，平日里搭在肩上就行，不礙事?！?

林若微望著那抹正紅，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還在時，過年總給她縫紅棉襖，針腳里藏著桂花糖的甜香。她輕輕“嗯”了一聲，指尖觸到緞面的紋路，竟比米色棉布多了幾分暖意。

她瞥見角落里堆著些零碎布頭，都是些一尺來長的料子，顏色卻鮮亮，便問：“這些布頭是做什么用的？”

“給下人們做鞋面子的，”蘇裁縫笑道，“扔了可惜，攢著拼些虎頭鞋、荷包，反倒俏銷。林小姐要是喜歡，我讓徒弟送您些，給小公子們做玩意兒正好?！?

林子健已抱著匹姜黃厚布跑過來：“這個給大哥做棉褲！先生說他總坐窗邊看書，得穿厚實些。”

王氏被他逗笑，讓蘇裁縫先給林子健量尺寸。

蘇裁縫剛記下林子健的尺寸，就朝院門口喚了聲：“阿蕓，過來給林小姐量尺寸?！?

話音未落，一個穿青布裙的姑娘應聲進來，約莫十六七歲，手里捧著卷軟尺，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袖口磨得發(fā)亮卻干干凈凈。她是蘇裁縫的徒弟，專給內宅女眷量體裁衣，動作輕得像拈著片羽毛。

“林小姐安好?！卑⑹|屈膝行禮，目光落在林若微身上時帶著幾分恭敬，卻不怯生，“咱們先量夾襖的尺寸？”

林若微點點頭，清猗忙搬來張繡凳。阿蕓展開軟尺，先量肩寬，指尖剛觸到林若微肩頭就輕輕收了力，軟尺松松搭著，只憑眼力估著分寸：“小姐肩窄，夾襖的肩線得收三分，不然空落落的不暖和?！?

量到袖長時，她讓林若微自然垂手，軟尺從肩峰滑到腕骨，忽然停?。骸靶〗愠？磿?？”見林若微訝異，她笑著解釋，“腕骨這兒磨出點薄繭呢，袖口得放寬半寸，翻書才方便?！?

林若微指尖摩挲著腕骨，倒沒留意這點。阿蕓已開始量衣長，軟尺從頸后垂到腰側，輕聲道：“夾襖到腰線最利落，配裙子不顯拖沓。”她記下尺寸，又取過另一卷軟尺，“該量斗篷了，這個得松快些，里頭要套得下棉襖?！?

量斗篷肩寬時，阿蕓特意退后半步，讓軟尺在林若微肩頭打了個松活的圈：“過年走親戚要拜年，抬手作揖得方便，這兒得多留兩寸量?！彼康筋I口，忽然想起什么，回頭問蘇裁縫：“師父說的白狐毛領，得比領口寬出半寸吧？”

蘇裁縫在旁核對著賬本，頭也不抬：“記著，林小姐脖子細，毛領別太寬，不然壓得沒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