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對其他幾位學(xué)子一一囑咐,或勸誡性子浮躁的要沉穩(wěn),或提醒過于怯懦的當(dāng)果敢。
“秋闈不僅是考文章,更是考心術(shù)。”林文淵站起身,走到眾人面前,“老夫不盼你們個個都中狀元,只盼你們記住,筆桿子能寫錦繡文章,更能寫黎民疾苦。若中了,便做個為民請命的好官;若不中,也莫要失了這顆向?qū)W之心。”他從案上取過九個錦囊,一一遞給眾人,“這里面是老夫當(dāng)年的闈墨,或許能給你們些啟發(fā)。”
走出書房時,日頭已過正午。李海捏著錦囊快步離去,想來是急著回去溫書。曾參望著沈硯手里的錦囊笑道:“大人這是把我們都當(dāng)作門生看了。”
沈硯握緊錦囊,指尖觸到里面紙張的棱角。此刻風(fēng)穿竹林,颯颯作響,他望著遠處的天際,心里那團火似乎燒得更穩(wěn)了——秋闈不是終點,是他離“為民請命”更近的一步。
晚晴居的銀杏樹約莫有百年了,枝椏撐開半畝濃蔭,秋日里滿樹金箔似的葉子,風(fēng)一吹便簌簌往下落,鋪得青石小徑像條通往云端的路。林若微坐在樹下的秋千上,膝頭攤著本書,書頁被風(fēng)掀得輕響,倒比檐角的銅鈴更添幾分靜氣。
清猗正蹲在樹根旁,把落葉攏成小堆,金黃的葉子沾了她滿袖;清馨則守在石桌旁,手里剝著新采的蓮子,白胖的蓮心堆在青瓷碟里。“小姐,這葉子落得比去年早,”清猗揚起一捧碎金似的葉,“前兒看還青黃參半呢。”
林若微沒抬頭,指尖輕輕按著被風(fēng)掀起的書頁:“昨夜風(fēng)涼,催著它們落呢。”話音剛落,就見個小小的身影沖過月洞門,藏青短衫上沾著草屑,手里還舉著個油紙包,正是她的二弟林子健。
“姐姐!”他跑得臉頰通紅,把油紙包往石桌上一放,里面是滾燙的烤板栗,香氣混著銀杏葉的清苦漫開來,“廚房張媽新烤的,我特意留了糖炒的!”他又從袖中摸出個小陶罐,倒出些裹著白糖的山楂雪球,紅得像瑪瑙珠子。
林若微放下書卷,替他理了理歪掉的發(fā)帶:“慢些跑,仔細摔著。”她拿起顆山楂雪球,糖衣在舌尖化開,酸甜味漫到眉梢,“你哥哥呢?沒跟你一起?”
林子健正費勁地剝著板栗殼,聞言含糊道:“大哥在書房練字呢,先生說他《論語》背錯了兩句,罰抄十遍呢。”他把剝好的板栗塞進姐姐手里,眼睛亮晶晶的,“不過他讓我給你帶了片銀杏葉,說是今早剛撿的,最完整的一片。”
林若微捏著那片邊緣金黃的葉子笑了。姐弟三人自小親近,林子墨沉穩(wěn)如靜水深流,林子健跳脫似林間雀,卻都最聽她這個姐姐的話。平日里林子墨得了新奇的墨錠,總會分她半塊;林子健掏了鳥蛋,也定要先捧來給她瞧。
“剛煮好的蓮子羹,涼了正好解膩。”清馨端來玉碗,冰糖在羹里浮著,像碎掉的月光。林子健捧著碗喝了兩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姐姐,父親說,明年春天讓大哥去考院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