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書房的墨香還未散盡,小廝便踩著回廊的石板匆匆走來:“沈公子,李公子,曾公子,還有各位準備秋闈的公子,林大人請去書房說話。”
沈硯正將重抄的《禮記》疊好,聞言抬頭,見李海已整理好衣襟,臉上帶著幾分志在必得的得意,曾參則溫和地朝他頷首。一同起身的還有五六位學子,算上他們三人,足有八九人之多。眾人跟著小廝穿過栽滿翠竹的庭院,書房檐下掛著的風鈴被風拂得輕響,像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秋闈敲著序曲。
林文淵的書房陳設簡素,除了滿架典籍,便只有墻上那幅“為天地立心”的匾額。他坐在紫檀木案后,手里捏著本《近思錄》,見眾人進來,抬了抬眼:“都坐下吧。”
待眾人按序落座,林文淵才放下書卷,目光掃過他們:“知道今日叫你們來為何?”
李海搶先起身:“學生猜,大人是要囑咐我等秋闈事宜。”
“算你說對一半。”林文淵指尖在案上輕輕叩著,“老夫年輕時也曾赴過秋闈,知道此刻你們心里多半揣著團火。只是這團火要燒得旺,更要燒得正。”他忽然話鋒一轉,“《大學》有云‘物有本末,事有終始’,諸位說說,讀書治學的本末是什么?”
李海顯然早有準備,朗聲道:“學生以為,本在窮經皓首,末在金榜題名。唯有先通經義,方能考取功名,光耀門楣。”
林文淵不置可否,看向一旁的張姓學子。那學子起身拱手:“學生覺得,本是修身齊家,末是治國平天下。自身品行端正,才能談及治理國家。”
接著又有幾位學子發言,有的說本在尊師重道,末在學以致用;有的言本在心懷天下,末在個人前程。林文淵始終靜靜聽著,直到目光落在曾參身上。
曾參起身拱手:“學生以為,本在明辨是非,末在著書立說。若不能分清善惡對錯,即便寫得一手好文章,也不過是紙上空談。”
林文淵微微點頭,目光最終落在沈硯身上:“沈硯,你來說說。”
沈硯略一沉吟:“學生以為,讀書治學,本在心懷黎民,末在求取功名。若心中無百姓疾苦,即便金榜題名,也難成棟梁之材。正如《大學》中‘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這才是治學的根本。”
林文淵眼中閃過一絲贊許:“說得好。‘民之所好好之’,便是讓你們將來若能為官,記得把百姓的難處當作自己的難處。”他頓了頓,又問,“《大學》中‘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諸位如何理解?”
一位身材瘦小的學子起身道:“學生認為,這是說要每日學習新知識,不斷精進學業。”
林文淵搖頭:“不止于此。”他看向眾人,“這‘新’,不僅是學問上的新,更是心境上的新。不可因一時得失而固步自封,也不可因出身差異而妄自菲薄。李海,你家世優渥,當戒驕躁,莫要仗著家底便輕慢了學問;曾參,你性情溫和,當多幾分鋒芒,敢于堅持己見;沈硯……”他目光落在沈硯那雙因磨墨而生繭的手上,“你的文章有骨,只是考場之上,還需多幾分圓融,不可過于剛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