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剛漫過林府檐角,林文淵便踏著殘雪回了府。他換下沾著風塵的官袍,只來得及喝半盞熱茶,便對清猗道:“去請若微到書房來。”
林若微剛給語棠梳好發辮,聽聞父親召喚,連忙整理好衣裙往書房去。推開門時,見林文淵正對著案上的賑災賬冊出神,燭火映著他鬢邊新添的白霜,倒比往日多了幾分疲憊。
“爹。”林若微輕聲喚道。
林文淵抬眸,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賑災的事總算告一段落了。”他將賬冊推到一旁,語氣松快了些,“聽說你上元要去燈市?跟海鏡那丫頭一起?”
“是,海鏡特意寫信來約的。”林若微點頭,見父親指尖還沾著些墨跡,便順手取過案邊的布巾遞過去,“爹這幾日處理賑災的事,定是沒好好歇息,眼下事了,該多歇歇才是。”
林文淵接過布巾擦了擦手,目光落在女兒臉上,帶著幾分疼惜:“你倒還惦記著我。前幾日我在衙門受了那幾板子,你在府里是不是急壞了?聽說你還托人去戶部侍郎府上遞了帖子,求他在皇上面前多進些好話?”
林若微指尖微蜷,輕聲道:“爹為賑災的事奔波,卻被人誣陷克扣糧款,女兒看著實在難受。那戶部侍郎好歹是朝中重臣,若能請他幫忙……”
話未說完,便被林文淵輕輕打斷。他嘆了口氣,聲音沉了些:“若微,其實你不該插手這件事的。”
林若微一愣,抬頭看向父親:“爹?”
林文淵指尖敲了敲案面,目光里帶著幾分凝重,“那戶部侍郎他明面上是大皇子的人,可暗地里,早就是四皇子的親信了。前幾日四皇子還派人來尋過我,許了我將來入閣的機會,我沒應。”
“四皇子?”林若微心頭一震,她只想著為父親解圍,竟沒察覺這里頭還牽扯著皇子爭斗。
“是啊,”林文淵揉了揉眉心,語氣里滿是無奈,“你一個姑娘家,不該卷進這些朝堂紛爭里。兒啊,其實你不必為為父做這么多。那日在朝堂上,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賑災糧款的賬冊我做得清清楚楚,皇上心里明鏡似的,不過是借戶部侍郎的手,敲打敲打我,也看看四皇子的反應罷了。”
他頓了頓,看著女兒擔憂的眼神,又放緩了語氣:“況且那板子看著重,其實都是些皮肉傷,太醫早就看過了,說沒多久便能好。你那天急得紅了眼,還去求旁人,萬一被人利用了,爹心里該多不安?”
林若微眼眶微熱,聲音輕顫:“我只是怕……怕爹受委屈,怕皇上真的誤會您。”
“傻孩子,”林文淵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爹在朝堂這么多年,這點分寸還是有的。皇上既讓我主持賑災,就不會真的信那些誣陷的話。你呀,只管安安穩穩過你的日子,跟海鏡去燈市好好玩,這些糟心事,有爹在呢。”
燭火搖曳,映得父女二人的身影在墻上輕輕晃動。林若微望著父親眼底的疲憊與關切,心里的愧疚與安心交織在一處,輕輕點了點頭:“女兒知道了,往后不會再莽撞了。”
林文淵見她聽進去了,才露出些笑意:“這才對。上元去燈市,多帶些銀子,想吃什么玩什么,別虧著自己。若海鏡那丫頭也在,你們年輕人正好熱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