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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以殺止殺證菩提 斬業斬人鑄金剛

永祿五年(1562年)的深秋,紀伊葛城連峰,楓紅似火,落葉紛飛。久米田池那場驚天動地的血戰,已過去半年有余。戰爭的硝煙似乎已隨風飄散,但寺中僧兵們眉宇間沉淀的戾氣,無聲地訴說著那段烽火連天的歲月。

畠山高政,這位一度被三好長慶逼得流亡堺町的落魄管領后裔,在根來寺鐵炮僧兵與雜賀眾的傾力襄助下,奇跡般地扭轉了乾坤。久米田池一戰,三好義賢授首,三好軍主力潰敗,如同一記重錘,敲碎了三好家在畿內看似堅不可摧的統治基石。趁此良機,畠山高政在安見宗房、游佐信教、湯川直光等家臣的輔佐下,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席卷了和泉國,繼而揮師東進,兵鋒直指大和與河內。

時生作為根來寺行人方丁字營八組第三小隊的勇將,全程參與了這場聲勢浩大的反攻。他跟隨根來眾的鐵炮洪流,輾轉于河內與大和的平原、丘陵之間。從肅清三好殘部的遭遇戰,到攻打負隅頑抗的豪族砦堡,再到配合畠山主力進行的攻城拔寨,大大小小的戰斗不下數十場。戰場不再是久米田池那般宏闊的絞肉機,卻更加頻繁。每一次扣動扳機,每一次揮刀格擋,每一次目睹生命的消逝,都在時生年輕的心靈上刻下更深的印記。他的身手愈發沉穩狠辣,眼神中的青澀早已褪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銳利。那身深褐色的直垂上,布滿了洗不凈的血漬,如同他內心無法愈合的創傷。

他立下了不少功勞。在河內一處隘口的伏擊戰中,他精準的點射擊斃了試圖突圍的三好軍侍大將,為部隊打開了通路;在大和某座小城的巷戰中,他憑借“青嵐”與“寒鮫”的凌厲配合,獨自格殺了三名試圖暗殺梶原景虎的敵軍足輕,救下了陷入險境的隊長。梶原景虎那張兇悍的臉上,對他露出的贊許之色也越來越多,雖然依舊伴隨著嚴厲的呵斥。泉識坊宗貞在巡視部隊時,也曾特意在他面前駐足,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

戰功帶來了豐厚的賞賜,讓他足以在這亂世之林中開辟一片空地立足。但這些都無法填補他內心的空洞。三好義賢臨終前那句“斬得斷亂世嗎?”的詰問,如同夢魘,時常在他夜深人靜時響起。每一次殺戮,無論是為了自保還是完成任務,都讓他感到說不出的迷茫。他正一步又一步地踏上復仇的長階,他還不到答案,只能將困惑深埋心底,用更加嚴苛的訓練和沉默來麻痹自己。

終于,在永祿五年的九月,隨著畠山高政在震天的歡呼聲中,意氣風發地踏入闊別已久的河內高屋城,宣告著舊都的光復與畠山家的強勢回歸,根來寺的僧兵們也接到了班師回寺的命令。三好長慶雖仍在飯盛山城茍延殘喘,但其勢力范圍已龜縮至攝津、阿波等有限區域,曾經威震畿內的龐然大物,如今已是搖搖欲墜。六角義賢也趁此良機,一舉奪取了山城國,將三好的勢力徹底驅逐。整個近畿的政治版圖,已然天翻地覆。

回到根來寺,時生感受到一種奇異的疏離感。寺內依舊香煙繚繞,誦經聲不絕于耳,行人方僧兵們操練的呼喝聲也依舊震天響。但經歷過戰場血腥洗禮的他,再看這熟悉的景象,卻覺得一切都蒙上了一層不真實的薄紗。寺院的清規戒律,僧侶們的日常功課,甚至那莊嚴的佛像,都與他身上洗刷不凈的血腥氣和內心深處翻騰的殺意格格不入。他變得愈發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不與旁人交談。松尾義明和紀川健次都察覺到了他的變化,試圖關心,卻被他用禮貌而疏遠的沉默擋了回去。佐藤勇大大咧咧地拉他去喝酒,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抿一口,便獨自坐在角落,望著跳躍的篝火出神。梶原景虎罵他“像個丟了魂的木頭”,他也只是低頭應一聲“是”,再無其他反應。

平靜的日子過了約莫半月。一個深秋的夜晚,寒意已濃,山風呼嘯著穿過寺院的屋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時生剛結束晚課誦經,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寮舍,正準備鋪開草席,一個陌生的年輕僧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

“覺仁師兄,”僧人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恭敬,“泉識坊宗貞大人有請,請隨我來。”

時生心中微凜。宗貞大人深夜相召?他不敢怠慢,立刻整理了一下直垂,系好腰間的雙刀,跟著那僧人走出了寮舍。

夜色深沉,月光被濃厚的云層遮蔽,只有零星幾點星光頑強地穿透下來。寺內大部分區域已陷入黑暗,只有巡邏僧兵手中的火把在遠處搖曳,如同飄忽的鬼火。引路的僧人腳步輕捷,帶著時生穿過熟悉的殿宇回廊,卻并未走向泉識坊通常處理公務的偏殿,而是拐入了一條更為僻靜、通往寺院深處的小徑。小徑兩旁古木參天,枝葉在風中沙沙作響,更添幾分陰森。

最終,他們在一座規模宏大、風格卻異常冷峻的石木建筑前停下。建筑沒有懸掛匾額,門口也沒有常見的燈籠,只有兩盞幽暗的風燈在門廊下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勉強照亮了門楣上雕刻的、線條剛硬的蓮花紋飾。這里是泉識坊的核心區域——坊城。與其說是僧院,不如說更像一座戒備森嚴的天守。

引路僧人在厚重的木門前停下,輕輕叩擊了三下。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一個守衛僧兵探出頭來,目光掃過時生,確認身份后,才將門完全打開。

“請進,宗貞大人在議事廳等候。”引路僧人側身讓開。

時生邁步踏入坊城。內部空間異常高大空曠,穹頂隱沒在黑暗中,只有幾盞孤零零的油燈掛在粗大的梁柱上,投下搖曳不定、范圍有限的光暈。腳下的石板地面光潔冰冷,腳步聲在巨大的空間里激起輕微的回響,更顯寂靜。

引路僧人將他帶到一扇厚重的木門前,躬身示意后便悄然退下,消失在陰影中。時生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議事廳內的景象與外面如出一轍的宏大與空曠。巨大的空間里,深色的榻榻米延伸進四方的黑暗。榻榻米上,孤零零地擺放著兩個蒲團。泉識坊宗貞,身著一件深灰色的樸素直垂,正盤膝坐在其中一個蒲團上。他側著臉朝著左側巨大的墻壁,墻壁上懸掛著一幅筆觸凌厲的“不動明王”畫像。明王怒目圓睜,周身烈焰升騰,手持利劍與繩索,象征著降魔的忿怒與無邊的法力。畫像下方,供奉著一柄出鞘的短刀,刀身寒光凜冽。

廳內似乎沒有其他人,也沒有多余的陳設。油燈的光芒集中在榻榻米區域,四周的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將這里隔絕成一個獨立的世界。

“覺仁,來了。”宗貞沒有回頭,聲音平靜無波,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

“是,宗貞大人。”時生躬身行禮,走到榻榻米邊緣,脫下草鞋,踏上榻榻米,在另一個蒲團上盤膝坐下,與宗貞相對。他能清晰地看到宗貞在昏暗光線下的側臉,那平日里溫和儒雅的面容,此刻線條顯得格外冷硬。

“這半年,辛苦了。”宗貞緩緩開口,目光終于從畫像上移開,落在時生臉上。“輾轉河內、大和,斬將奪旗,屢立戰功。你的勇武與堅韌,寺中上下有目共睹。”

“分內之事,不敢居功。”時生垂下眼簾,聲音沉穩。他心中并無多少波瀾,這些贊譽對他而言,遠不如戰場上一碗熱湯來得實在。

宗貞微微頷首:“不驕不躁,很好。”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寺中不日將召開法會,論功行賞。覺仁,你將是此番賞功的重中之重。住持大師亦對你青眼有加。”

“一切但憑住持大師與寺中長老安排,覺仁絕無異議。”時生回答得滴水不漏。

然而,宗貞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他端起身旁的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卻沒有喝,只是用指尖輕輕摩挲著粗糙的杯壁。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幅不動明王畫像,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沉重的穿透力:

“覺仁,你可知,當今之天下,是何等光景?”

時生抬起頭,看向宗貞。

“將軍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宗貞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塊,砸在空曠的大廳里,“足利幕府,空有將軍之名,困守御所,政令不出京都。三好長慶雖敗,然虎死威猶在,其子三好義興、家臣松永久秀皆非善類,盤踞攝津、河內,伺機反撲。六角義賢奪山城,看似風光,實則貪婪短視,難成大器。北條氏康雄踞關東,武田信玄虎視眈眈與上杉謙信龍爭虎斗……九州、四國、西國,群雄并起,無不覬覦這天下霸權。”

他收回目光,直視時生,眼神中燃燒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禮崩樂壞,綱常淪喪!戰火肆虐,生靈涂炭!百姓流離失所,易子而食!這亂世,如同修羅地獄!佛陀的慈悲何在?菩薩的救度何在?!”

時生心中震動。宗貞描繪的圖景,正是他一路所見所聞,尸橫遍野,十室九空,易子而食的慘劇并非傳說。他想起了三好義賢臨死前的詰問——“你斬得斷亂世嗎?”這沉甸甸的問題再次壓上心頭,讓他幾乎窒息。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么好。

“何以止戰?”宗貞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在空曠的大廳里激起陣陣回音。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搖曳的燈光下威光盡顯。他指著墻壁上那幅怒目圓睜的不動明王畫像,聲音激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唯有以戰止戰!以殺止殺!”

“佛陀的智慧,菩薩的慈悲,若不能化為降魔的利劍,斬斷這世間一切魑魅魍魎,那便永遠只是書卷上的空談,是軟弱者逃避現實的借口!是這無邊苦海中,無用的泡沫!”

“與其將這苦難深重的世界,拱手讓給三好長慶、松永久秀、六角義賢這些野心勃勃、視人命如草芥的惡徒,讓他們繼續用刀劍和鐵蹄蹂躪蒼生,不如奮起拔刀!以我佛無上忿怒之相,行金剛伏魔之業!斬盡世間不公!誅絕天下惡源!”

宗貞的話語如同狂暴的颶風席卷而來,時生感覺自己臉頰滾燙,血液在沸騰。他不安地挪了挪身體在蒲團上的位置。

宗貞的目光如同長夜中的螢火,在黑暗中躍動。他向前一步,聲音陡然變得低沉,如魔音縈繞:

“覺仁……不,或許我該叫你……時生?”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閃電,帶來了昔日的悲慘記憶,劈開了時生刻意筑起的堤壩。

宗貞無視了他的驚駭,繼續用那低沉而極具穿透力的聲音說道:“黑沼鄉……那場沖天的大火,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你忘了嗎?你的父母親人,你的鄉鄰故舊,那些無辜的生命,在井上義良的屠刀下,化為了灰燼和冤魂!他們做錯了什么?時生,你比我清楚。”

“而那個下令屠戮的劊子手,伊勢盛宗。他死了嗎?沒有!他還在北條氏的庇護下,享受著榮華富貴!他手上沾滿了你親人的血,卻可能正在溫暖的居所里,摟著美妾,品嘗著美酒佳肴!”

“還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名們!為了他們的野心和權欲,驅使著千千萬萬像你、像我這樣的人,像螻蟻一樣沖上戰場,互相廝殺,尸骨堆積如山!他們的野心,是用無數人的血肉和白骨堆砌起來的!”

宗貞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審判,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控訴,狠狠撕扯著時生內心深處最痛楚、最不愿觸碰的傷疤。黑沼鄉那夜的沖天火光、親人的慘叫、阿菊被拖走時絕望的眼神……如同潮水般洶涌而至,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心中的萬分之一。

“復仇吧!時生!”宗貞的聲音如同魔咒,帶著無與倫比的煽動力,“以仁心舉刀,以佛力顯殺!這不是單純的殺戮,這是超度,是送那些沉淪苦海、為虎作倀的靈魂往生極樂!是用我們的刀劍,為萬世佛國開路!”

“你流的血,你斬下的頭顱,遠比那些念誦千遍萬遍的經文,更接近佛陀的真意!更接近普度眾生的宏愿!”

時生只覺得腦海中仿佛有什么東西炸開了!長久以來的困惑、迷茫、負罪感,在這一刻,被宗貞這番驚世駭俗卻又直指他內心最深渴望的言論,徹底擊碎、重構。

是啊!他為什么要困惑?為什么要迷茫?他殺的那些人,三好的士兵,那些助紂為虐的豪族武士,哪一個手上沒有沾滿無辜者的鮮血?他們不就是這亂世的幫兇,是制造無邊苦海的惡徒嗎?殺死他們,不正是在踐行佛陀“降魔衛道”的教誨嗎?不正是在為像他父母、像阿菊那樣的無辜者復仇嗎?

伊勢盛宗還活著,井上義良還活著!那些制造了無數慘劇的惡徒們還在逍遙法外。他之前的殺戮,根本不夠!遠遠不夠!他要殺!殺盡這天下該殺之人!用他們的血,來祭奠亡魂!用他們的命,來鋪就通往清凈佛國的道路!

宗貞的話語,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為他指明了方向,賦予了他一直苦苦追尋的殺戮的意義。那不是罪孽,那是神圣的使命。是佛賦予他的,斬業而非斬人的無上功德。

“噗通!”

時生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激蕩,他猛地從蒲團上站起,又重重地雙膝跪倒在冰冷的榻榻米上。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混合著鼻涕洶涌而出,瞬間模糊了他的視線。那不是悲傷的淚水,而是長久壓抑后得到解脫的宣泄,是找到信仰歸宿的狂喜,更是對宗貞點醒之恩的感激涕零。

他抬起頭,涕泗橫流,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而顫抖,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與狂熱:

“宗貞大人,弟子愚鈍。蒙大人點化,如撥云見日!弟子……弟子愿追隨大人!肝腦涂地,在所不辭!愿以此身,化為佛前金剛利劍,斬盡世間惡業,滌蕩天下污濁!為亡魂復仇,為蒼生開道!”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帶著獻祭般的決絕。

宗貞看著跪伏在地、渾身顫抖的時生,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如同雕刻家審視完美作品般的笑容。他緩緩伸出手,輕輕按在時生的頭頂,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莊嚴:

“善哉!覺仁!你既已明悟本心,得見真如!從今日起,你便是我‘金剛派’的一員!與我等一同,以鐵與火,踐行我佛無上宏愿!”

隨著宗貞的話音落下,議事廳四周那濃稠如墨的黑暗中,無聲無息地,陸續走出了數道身影。

他們如同從幽冥中歸來的使者,悄無聲息地踏上榻榻米的邊緣。每個人都裹著素白的裹頭袈裟,穿著深褐色的直垂,腰間或懸太刀,或挎肋差。他們的面容在搖曳的油燈光線下半明半暗,身上散發著久經沙場、殺伐決斷的凜冽氣息。

時生淚眼朦朧地抬起頭,勉強辨認著。他認出了其中一人,是戊字營的軍奉行,一個以治軍嚴酷、鐵血無情著稱的悍僧。另一人,似乎是掌管兵庫寮的司事,平時看起來低調謙和,此刻眼神卻冰冷如刀。還有一人,是執掌行人方軍紀糾察的執事僧官,面色陰沉,目光掃過時生時,帶著認可的味道。其余幾人,時生或覺面熟,或完全陌生,但無一例外,都是根來寺行人方中掌握實權的高階僧官或將領。他們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矗立的鐵像,目光都聚焦在跪地的時生和站立的宗貞身上。

這些人,便是“金剛派”的核心成員。他們不滿于杉之坊照算相對保守、偏安一隅、主要以雇傭兵形式參與外部爭斗的策略。他們認為根來寺擁有冠絕天下的鐵炮技藝和悍勇僧兵,卻蟄伏在紀伊山中,是對力量的極大浪費。他們渴望變革,渴望根來寺主動出擊,如同不動明王般,以無上忿怒和雷霆手段,掃平亂世群雄,建立一個由根來寺主導的、以佛法(或者說他們的理念)為根基的新秩序。他們夢想著將根來寺,打造成真正的“救世的戰爭機器”。

宗貞環視著這些忠誠的追隨者,最后目光落回時生身上,聲音如同金鐵交鳴:

“覺仁,歡迎你的加入,從今往后我們便是志同道合的同袍!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你的刀,你的鐵炮,都將為這宏大的理想而揮動。你失去的一切,都將在這新生的佛國中得到補償!你的血仇,也必將以最徹底的方式,得以昭雪!”

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巨獸,吞噬著微弱的光明,將這群聚集在不動明王忿怒相下的身影,映襯得如同即將掀起滔天血浪的佛前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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