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睫毛很長，垂著，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陰影。

那陰影之下，是深潭一樣的瞳仁，此刻正清晰地倒映著我那張因為驚恐而徹底扭曲、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我要死了”的蠢臉。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像結了冰的湖面，可那湖面之下，似乎又有什么極其危險的東西在緩慢地、無聲地醞釀、翻涌。

他就站在我的椅子旁邊，微微傾著身。

那高度，那角度，剛剛好，能把我屏幕上還沒來得及關閉的、新鮮出爐的“大作”盡收眼底。

尤其是最后那句加粗加感嘆號的靈魂拷問——“江嶼白，你行不行啊？”

——在白色的文檔背景上，簡直像探照燈一樣刺眼！

轟——！

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一種瀕死的麻木和冰涼。

我的臉頰燙得能煎雞蛋，耳朵里嗡嗡作響，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開搖滾演唱會。

大腦徹底宕機，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巨大加粗血紅的彈幕在瘋狂刷屏：完！蛋！了！

社死！

史詩級社死！

當場逮捕！

人贓并獲！

“……”

江嶼白沒說話。

他只是那么靜靜地看著我，眼神從我石化的臉上，慢悠悠地移到了我那亮得刺眼的電腦屏幕上，在那句“江嶼白，你行不行啊？”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

時間像是被拉長了千年。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難熬。

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的聲音，咚咚咚，震得我耳膜發疼。

他薄唇微啟，吐出的氣息帶著一點清冽的、好聞的薄荷味，拂過我的額發。

“展開講講？”

四個字。

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低沉悅耳，帶著點剛睡醒似的微啞。

可落在我耳朵里，無異于平地驚雷，炸得我魂飛魄散！

“我……我……”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只能發出意義不明的氣音。

恐懼和羞恥感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

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

我的手，那只剛剛還靈活飛舞、敲下“死亡宣言”的手，此刻抖得像得了帕金森晚期，猛地一哆嗦，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決絕，狠狠地、胡亂地按在了鍵盤的刪除鍵上！

噠噠噠噠噠噠噠……！

清脆的按鍵聲響徹在死寂的空氣里，顯得格外刺耳。

屏幕上，那些剛剛誕生的、凝聚了我“才華”和“怨念”的文字，如同被投入碎紙機的文件，一行接一行，飛速地消失、湮滅、化為烏有。

幾秒鐘，我的文檔，我的“大作”，我的“罪證”，干干凈凈，一片空白。

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除了我額頭上瞬間冒出的冷汗，和擂鼓般的心跳。

我死死盯著那片刺眼的白，心里剛升起一絲劫后余生的僥幸——刪了！刪干凈了！證據沒了！

下一秒，一只骨節分明、干凈修長的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越過了我的肩膀，伸到了我的鍵盤上方。

指尖帶著一種玉石般的冷感，輕輕點在了鍵盤右上角一個不起眼的按鍵上。

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啪嗒。

一聲輕響。

我那剛剛被清空的文檔頁面，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唰地一下，瞬間恢復了原狀！

那些消失的文字，那些讓我社死的“罪證”，包括那句加粗加感嘆號的靈魂拷問——“江嶼白，你行不行啊？”——完好無損地、無比清晰地、重新呈現在我和他的眼前！

我：“！！！”

救命！這筆記本還有自動恢復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