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知道？！

老天爺你玩我呢？！

巨大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我，我感覺自己像條被扔在滾燙沙灘上的咸魚，馬上就要被這尷尬和羞恥烤熟了。

江嶼白的手指并沒有離開鍵盤。

他保持著那個微微俯身的姿勢，側臉離我的耳朵很近，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干凈的皂角香混合著一點極淡的書卷氣。

他垂著眼，目光掃過屏幕上恢復如初的文字，尤其是落在我那句“硬件配置有待商榷”和“行不行”的點評上時，那濃密的長睫似乎極其細微地顫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斜后方不遠處，傳來一聲極力壓抑卻還是沒壓住的、倒抽冷氣的聲音。

緊接著，是幾聲短促的、同樣憋不住的“噗嗤”漏氣聲。

我僵硬地轉動眼珠，用余光瞥去。

只見隔著兩排座位的斜后方，幾個女生正捂著嘴，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我和江嶼白的方向。

她們的手機屏幕亮著，上面赫然是校內匿名論壇那個花花綠綠、極其眼熟的界面！

一個加粗加亮、帶著紅色火焰標識的帖子標題，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狠狠燙進我的視網膜：

【爆！圖書館驚現社死現場！江神VS沙雕網友！那句‘你行不行’后續來了！！！】

帖子內容刷新得飛快，一條條彈幕似的評論瘋狂滾動：

「臥槽臥槽臥槽！近距離圍觀史詩級社死！樓主還好嗎？需要呼吸機嗎？」

「前方高能！江神俯身抽手機了！這姿勢…awsl！」

「快看江神耳朵！！！姐妹們放大鏡呢？！紅了！絕對紅了！」

「艸！悶騷怪實錘！表面冰山臉，耳朵尖紅得滴血！」

「樓主那句‘行不行’殺傷力太大！江神破防了！」

「救命！他恢復文檔的手好穩！好蘇！但耳朵真的好紅！反差萌殺我！」

「樓主呢？樓主還活著嗎？吱個聲啊！」

「完了完了，樓主已經石化風化了…默哀三秒…」

「賭五毛！江神絕對記住樓主了！這梁子結大了！」

「何止梁子！這簡直是生死簿上被朱筆圈名了！」

「只有我好奇江神到底行不行嗎？（狗頭保命）」

「樓上勇士！敬你是條漢子！」

「坐等后續！樓主挺住！我們是你堅強的后盾（吃瓜版）！」

那些文字像密集的子彈，“突突突”地射向我，把我最后一點殘存的血條徹底清空。

我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扔在聚光燈下，每一寸皮膚都在被那些無形的視線灼燒。

江嶼白自然也看到了那些帖子。

他目光淡淡地掃過斜后方，那幾個女生立刻像被按了暫停鍵，瞬間噤聲，飛快地低下頭，假裝自己只是一棵無辜的盆栽。

然后，他的視線重新落回我臉上。

那眼神，平靜得可怕。

沒有憤怒，沒有羞惱，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讓人心頭發毛的探究。

他緩緩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壓力稍稍退開。

他垂眸，目光最后在我屏幕上那行“江嶼白，你行不行啊？”上停留了一瞬。

接著，他什么也沒說。

沒有斥責，沒有嘲諷，沒有冷笑。

他只是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極其自然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一絲不茍的袖口。

動作從容優雅，仿佛剛才只是隨手幫一個陌生人撿起了掉落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