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想坐下喘口氣，門外突然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這聲音在空蕩的走廊中顯得格外突兀，三個人同時頓住了動作。凌睿嘆了口氣，眉頭擰成疙瘩：“這大中午的也不讓人休息休息嗎？”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氣若游絲，卻又透著一股絕望的尖利：“求求你們……讓我進去吧……”

“咚、咚、咚”，敲門聲又響了起來，比剛才更急，也更無力。

“我的肚子……在流血……救救我吧……啊啊啊！”

最后那聲哭喊陡然拔高，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了喉嚨，戛然而止，只剩下模糊的嗚咽。

三人看了看對方，沒有說話。

諾瀾突然甜甜的開口了：“姐姐你是誰？怎么會在這里？”

門外沉默了幾秒，就在他們以為對方已經離開時，那女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更近了，仿佛就貼在門板上，帶著一種黏膩的濕意：“我……我是這個修道院的……被怪物追……孩子……我的孩子快保不住了……求求你們……開門……”

話沒說完，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什么液體滴落在地的聲音，“嗒、嗒、嗒”，在寂靜的屋里格外清晰。

那聲音，太像血滴在地上的聲音了。

凌月朝凌睿使了個眼色，只見凌睿拿出了一個鏡子，鏡子里就是走廊的情景。

一個穿著碎花裙的女人蜷縮在門口，烏黑的頭發似乎被雨水打濕，黏在背上。她的裙擺下擺確實浸在一片深色的液體里，正不斷往下滴落，在泥濘里暈開一朵朵深色的花。

她似乎察覺到了窺視的目光目光，猛地回過頭來。

三人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那女人的臉慘白如紙，眼睛卻睜得極大，瞳孔里布滿了血絲，嘴角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而她的肚子……那里確實在流血，但那道傷口太大了，大到能看清里面模糊的血肉，甚至……一截小小的、蒼白的手指，正從傷口里微微動了一下。

“救……救……”女人張著嘴，發出意義不明的氣音，緩緩地、一下一下地，用頭撞著門板。

“咚、咚、咚。”

諾瀾將耳朵從門板上移開，指尖還殘留著木頭的涼意。門外的嗚咽聲還在斷斷續續地飄進來，像根濕漉漉的線，纏得人心頭發緊。她揉了揉眉心，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好像問不出什么，而且也沒有什么影響，休息吧。”

三人對視一眼，沒再多說什么。副本里的詭異事太多，過度消耗精力只會死得更快。房間中，呼吸聲漸漸平穩，只有門板偶爾傳來“篤”的輕響，像有人用指甲輕輕刮擦。

門外，那團蜷縮的黑影還在動。濕透的裙擺繼續往下滴落深色液體，在地面積成小小的水洼。女人的嗚咽時斷時續，間或夾雜著幾句模糊的哀求，完美復刻著瀕死孕婦的絕望——如果忽略她那雙在黑暗里泛著幽光的眼睛的話。它耐心地扮演著獵物，等待門后的獵物卸下心防。

同一時間，副本里其他房間的門口，幾乎上演著一模一樣的戲碼。

307房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探出頭，猶豫地看向門口的女人：“你……”

話音未落，女人猛地抬起頭，原本慘白的臉瞬間漲成紫黑，嘴角咧開一個夸張的弧度，直咧到耳根：“為什么現在才開門！”

她的身體像被無形的手撕扯，四肢詭異地拉長，指甲變得尖利如刀，朝著門縫里的人撲去。男人驚叫著甩出手里的道具——一面青銅小鏡，鏡面射出的金光逼得女人后退半步，他趁機狠狠關上門，后背抵著門板劇烈喘息，聽著門外傳來指甲抓撓門板的刺耳聲響。

隔壁的308房間就沒這么幸運了。門開得干脆，兩個男人架著女人往里拖，嘴里還念叨著“先救人”。剛跨過門檻，女人突然軟倒在地，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泥，順著地板縫隙蔓延。其中一個男人反應極快，抓起同伴就往窗戶跳，另一個卻慢了半秒，被黑泥纏上腳踝，慘叫聲里，整個人迅速被腐蝕成白骨。

過了許久……

諾瀾走到門邊，側耳聽了聽，突然輕笑一聲：“看來，遵守規則的人活下來了。”

走廊里隱約傳來腳步聲和低低的交談，夾雜著壓抑的哭腔。顯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一樣幸運。

急促的鐘聲突然在走廊里炸開，一下接著一下，撞碎了午間的沉寂。諾瀾猛地睜開眼，地鋪的毯子被她攥出幾道褶皺。旁邊的凌月幾乎同時坐起，睫毛上還沾著剛睡醒的迷茫，而對面的凌睿已經站了起來，手不自覺地按向腰間——那里本該有把防身的短刀，此刻卻空空如也。

“中午了。”諾瀾的聲音打破沉默，她理了理微亂的衣襟，目光掃過緊閉的房門。

三人推門而出時，走廊里靜得詭異。兩側的房門大多關著，只有零星幾扇敞開著，黑洞洞的入口在昏暗的光線下透著說不出的寒意。

諾瀾的腳步頓在那些開著的房門前，凌月和凌睿對視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剛才出事的308房間門就敞著。她率先探頭進去，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房間里異常整齊。鋪著白床單的床鋪得平平整整，像是從未有人躺過；桌子上的搪瓷杯擺得端正，甚至連地板縫里都干干凈凈，看不到半點黑泥腐蝕的痕跡，更別說什么打斗殘留的白骨了。幾縷陽光從窗欞擠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浮塵在光柱里緩緩游動，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

“怎么會這樣？”凌睿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輕顫，“剛才……我們明明聽見這邊有慘叫……”

他們又接連查看了幾個開著的房間，情形如出一轍。307房間里，那面曾射出金光的青銅小鏡端正地擺在桌角，鏡面蒙著層薄灰，看不出半分昨夜抵御怪物的凌厲；還有間房里，一把木椅歪斜地抵在門邊，像是有人倉促逃離時撞的，但除此之外，再無任何掙扎的跡象。

“就好像……”凌睿的聲音有些干澀，他伸手碰了碰那把歪斜的椅子，“中午那些嘶吼、那些怪物，全是我們的幻覺。”

諾瀾抬手撫過308房間的桌面，指尖沾了層細密的灰塵。這不是刻意清理的痕跡，更像是……一切都被強行拉回了原點。

她轉身往走廊深處走，聲音平靜卻帶著分量：“不是幻覺。”

凌月和凌睿立刻跟上，腳步下意識地放輕。

“是副本在抹掉痕跡。”諾瀾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微微回響，“抹掉失敗者的痕跡，好讓剩下的人……繼續這場游戲。”

經過那些敞開的房門時，三人都默契地加快了腳步。陽光明明透過窗紙滲了進來，卻驅不散那些空房間里的陰冷，仿佛每一扇門后，都藏著雙無聲注視的眼睛，靜待下一次鐘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