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決賽的燈光比季臨想象中還要刺眼。他坐在選手席上調整設備，耳邊是山呼海嘯般的觀眾吶喊。大屏幕上交替播放著TE戰隊和FLY戰隊的宣傳片，每當柯陽那張張揚的笑臉出現，觀眾席就會爆發出一陣尖叫。

“緊張嗎？“柯陽湊過來問，呼吸拂過季臨的耳廓。

季臨搖頭，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上的黑色護腕。三局比賽下來，雙方戰成2:2平，決勝局即將開始。

前四局中，他們的“冰火交響“戰術取得了不錯的效果，但FLY戰隊顯然做了充分準備，幾次差點破解他們的配合。

“記住我們的秘密武器。“柯陽眨了眨眼，手指在鍵盤上輕快地敲擊著。

季臨微微點頭。昨晚他們熬夜研究出了一個針對FLY戰隊的新策略，風險極高，但一旦成功，效果會非常顯著。

比賽開始，季臨立刻進入狀態。他的ADC走位精準如機器，補刀穩如磐石。

柯陽的打野則在敵方野區神出鬼沒，不斷制造壓力。前十分鐘，雙方經濟持平，誰都沒能取得明顯優勢。

“他們在下路布控了，“季臨冷靜地報告，“輔助已經三分鐘沒露面了。“

“收到。“柯陽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我正在上路找機會，你小心。“

話音剛落，敵方四人突然從河道包抄過來。季臨迅速后撤，但對方輔助的鉤子精準命中他的ADC，緊接著中單的爆發傷害接踵而至。季臨的屏幕瞬間變灰。

“我的錯，“季臨皺眉，“應該更早撤退。“

“沒關系，穩住。“柯陽的聲音異常堅定，“我們按計劃來。“

然而局勢急轉直下。FLY戰隊抓住這次機會連拿兩條小龍，經濟差距逐漸拉開。第二十五分鐘，FLY戰隊拿下大龍，將經濟優勢擴大到7000。

解說們已經開始討論FLY戰隊的奪冠可能性，觀眾席上的TE粉絲們則緊張得鴉雀無聲。

季臨的手指在鍵盤上微微發顫。這是他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場比賽，而他們正在節節敗退。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柯陽，后者緊盯著屏幕，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但眼神依然堅定。

“他們準備打遠古龍了，“隊長在語音里說，“我們要放嗎？“

按照季臨一貫的風格，此時應該選擇保守防守，等待對方失誤。但看著不斷擴大的經濟差，他知道繼續被動只會走向失敗。

就在這時，柯陽突然說：“還記得海邊嗎？“

季臨愣了一下。決賽前夜，他們約定奪冠后要一起去看海。這個看似無關的問題，卻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季臨心中的某道鎖。

“無論結果如何，我都在你身邊。“柯陽的聲音很輕，卻無比清晰。

季臨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讓所有隊友震驚的決定：“不，我們接團。柯陽，準備搶龍。“

隊長猛地轉頭看他：“你確定？這太冒險了！“

“相信我...相信我們。“季臨看向柯陽，后者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變成熊熊燃燒的斗志。

FLY戰隊果然在打遠古龍。季臨操縱ADC小心地靠近龍坑，計算著每個技能的冷卻時間。敵方五人的站位、裝備、召喚師技能狀態在他腦中形成一張立體地圖，每個變量都被精確考量。

“龍的血量到3000時我會開大，“季臨說，“柯陽，你從側面切入。“

“明白。“柯陽已經操縱英雄繞到了龍坑后方。

遠古龍的血量穩步下降。5000、4000、3500...季臨的手指懸在R鍵上，心跳聲大得仿佛要蓋過耳機里的游戲音效。

就在龍的血量降到3000的瞬間，季臨的ADC突然閃現進龍坑，大招精準命中敵方三人。這完全出乎FLY戰隊的預料——一向保守的TE-Frost竟然主動開團！

“現在！“季臨喊道。

柯陽的盲僧如閃電般切入戰場，在混亂中懲戒搶下遠古龍，緊接著一腳將敵方ADC踢回季臨的攻擊范圍內。季臨的輸出如暴雨般傾瀉而下，瞬間秒殺對方核心。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系統提示音接連響起。TE戰隊打出一波1換5的完美團戰，順勢推掉敵方中路高地。經濟差距一下子被拉平。

“我的天！“解說激動得聲音嘶啞，“TE戰隊的下野配合簡直神了！Frost的閃現開團，Blaze的搶龍，這波操作絕對能進年度十佳！“

比賽局勢就此逆轉。憑借遠古龍buff，TE戰隊穩扎穩打，逐漸掌握主動權。第四十二分鐘，雙方在大龍處展開最終決戰。

“他們打野的懲戒還有15秒，“季臨冷靜地計算著，“現在是我們的機會。“

柯陽點頭：“我來開團。“

這一次，柯陽的盲僧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切入，再次踢回敵方ADC。季臨的輸出位置完美，在隊友的保護下打出了爆炸傷害。

ACE的系統提示響徹全場，TE戰隊一路高歌猛進，推平了FLY戰隊的基地。

“勝利！“

季臨的屏幕定格在敵方水晶爆炸的畫面。有那么一瞬間，他呆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他們真的做到了。下一秒，柯陽已經摘下耳機，轉身緊緊抱住了他。

“我們贏了！“柯陽在他耳邊大喊，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我們真的贏了！“

季臨被這股力量撞得微微后仰，但很快穩住身形。

柯陽的擁抱緊得幾乎讓他喘不過氣，心跳聲透過胸膛清晰傳來，快得不可思議。

隊友們紛紛圍上來，歡呼聲、掌聲、尖叫聲混成一片，但季臨的感官仿佛被屏蔽了，只能感受到柯陽的溫度和氣息。

領獎臺上，金色的彩帶從天花板上飄落。季臨站在聚光燈下，獎杯沉甸甸地捧在手中。主持人將話筒遞給他：“Frost，作為TE戰隊的核心，此刻有什么想說的？“

季臨看著臺下揮舞的熒光棒和應援牌，一時語塞。他向來不擅長這種場合，所有的情緒都堵在胸口，找不到出口。

就在這時，一只溫暖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柯陽自然地接過話筒：“我們的冰山ADC太激動了。“他對著鏡頭露出標志性的痞笑，“但我知道他想說什么——TE戰隊是最棒的！Frost是最強的ADC！“

觀眾席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主持人笑著問：“看來你們的'冰火組合'名不虛傳。決賽中那幾波關鍵配合是怎么做到的？“

“心靈感應。“柯陽沖季臨眨眨眼，“當你和一個人默契到一定程度，不需要言語也能明白對方的想法。“

他轉向季臨，眼神突然變得無比認真：“就像我知道，雖然Frost平時話不多，但他的行動比任何言語都有力。今天，他用行動證明了自己是這個賽場上的王者。“

季臨的心臟猛地收緊。柯陽眼中的贊賞和驕傲太過赤裸，讓他幾乎無法直視。

但更讓他措手不及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當頒獎環節結束，隊員們準備離場時，柯陽突然再次擁抱了他。

“無論你做什么選擇，“柯陽在他耳邊低語，聲音輕得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我都支持你。因為我...“

后半句話被觀眾的尖叫淹沒了，但季臨清楚地感受到了那個未盡的詞匯——柯陽的唇形分明是“愛你“。

季臨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他應該回應些什么，但喉嚨像被無形的手扼住，發不出聲音。柯陽似乎理解他的沉默，輕輕捏了捏他的手，然后轉身向觀眾揮手致意。

慶功宴在酒店頂層宴會廳舉行。香檳塔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各界名流和贊助商紛紛前來祝賀。

季臨站在角落，手中的香檳一口未動。他看見柯陽在人群中談笑風生，不時朝他的方向投來關切的目光，但每次都被前來祝賀的人打斷。

“季臨。“

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季臨渾身一僵。他緩緩轉身，看到父親季教授和母親季夫人正站在身后。他們穿著正式的禮服，表情嚴肅得與歡慶的氛圍格格不入。

“父親，母親。“季臨低聲問候，“你們怎么來了？“

“來看兒子的決賽。“季教授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雖然我不理解這種...游戲有什么值得追捧的。“

季臨的手指收緊，香檳杯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季夫人優雅地抿了一口紅酒：“那個一直纏著你的男孩，就是柯陽？“

季臨心頭一緊：“他是我的隊友。“

“隊友會在鏡頭前那樣擁抱？“季夫人冷笑，“別以為我們沒看到。季家的獨子，和一個男人...成何體統。“

“我們只是——“

“夠了。“季教授打斷他，“玩夠了就該收心了。明天上午十點，華辰集團的林董事長和女兒要來家里做客。你準時出席。“

季臨猛地抬頭：“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和林小姐的婚事該定下來了。“季教授的語氣不容置疑，“電競這種青春飯該結束了。下周一去公司報到，從市場部副總監做起。“

香檳杯終于在季臨手中碎裂，玻璃碎片和酒液濺了一地。附近的賓客驚訝地看過來，服務員趕緊上前清理。

“小心點。“柯陽突然出現在季臨身旁，握住他的手仔細檢查是否有傷口，“沒劃傷吧？“

季臨下意識想抽回手，但柯陽握得很緊。他能感覺到父母的目光如刀般刺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這位就是柯陽吧？“季教授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虛假的禮貌，“久仰大名。“

柯陽這才注意到季臨的父母，立刻露出職業微笑：“叔叔阿姨好！你們一定為季臨驕傲吧？他今天表現太出色了！“

“當然。“季教授皮笑肉不笑，“不過從明天開始，季臨會有新的...職業規劃。相信你們以后還能保持...友誼。“

柯陽的笑容僵在臉上，困惑地看向季臨。季臨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什么新規劃？“柯陽問，聲音微微發緊。

“季臨沒告訴你嗎？“季夫人故作驚訝，“他明天就退役，接手家族企業。哦對了，還要準備和林小姐的婚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季臨看到柯陽的表情從震驚到困惑，最后變成一種深深的受傷。他下意識想解釋，但父親的聲音再次響起：

“柯先生，年輕人玩玩可以理解，但季臨肩負著家族責任。希望你能...知趣一些。“

柯陽后退半步，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他強扯出一個笑容：“恭喜啊，季總監。“聲音干澀得不像他自己的，“我...我去趟洗手間。“

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僵硬得不自然。季臨想追上去，卻被母親拉住：“別任性。你知道這樁婚事對公司有多重要。“

季臨看著柯陽消失在人群中，胸口像被挖空了一大塊。香檳塔的光芒、賓客的笑聲、父母的叮囑，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遙遠。唯一清晰的是柯陽離開前那個受傷的眼神，和那句未說完的告白。

宴會進行到一半，季臨終于找到機會溜出來。他找遍了整個酒店，最后在天臺發現了柯陽。后者倚在欄桿上，手里拿著一瓶威士忌，已經喝掉了大半。

“柯陽。“季臨輕聲喚道。

柯陽沒有回頭，只是舉起酒瓶示意：“來一杯嗎，季總監？“

這個稱呼像刀子一樣扎在季臨心上。他走到柯陽身邊，兩人沉默地望著城市的夜景。遠處，TE戰隊的旗幟還在體育場上空飄揚，慶祝他們的勝利。

“是真的嗎？“柯陽終于開口，聲音沙啞，“你要退役？結婚？“

季臨的手指緊緊抓住欄桿：“我父母安排的。我...還沒同意。“

“但也沒拒絕，對吧？“柯陽苦笑一聲，仰頭又灌了一口酒，“我就知道...太美好的事情總是不長久。“

“柯陽...“

“不，我理解。“柯陽轉過身，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是淚光嗎？“家族責任，門當戶對...我懂。我只是...“他的聲音哽了一下，“只是希望你能為自己活一次。“

季臨的心臟劇烈抽痛。柯陽的每句話都像錘子敲在他心上。他想說些什么，解釋什么，但多年的家庭教育像一堵無形的墻，堵住了他所有想說的話。

柯陽盯著他看了幾秒，眼中的光芒漸漸熄滅。他放下酒瓶，從口袋里掏出那個季臨送的護腕——內側還繡著“To B， from F“的小字。

“謝謝這個。“柯陽輕輕放在欄桿上，“我會珍藏這段...隊友情誼。“

說完，他轉身離開，腳步聲在空曠的天臺上格外清晰。季臨站在原地，夜風吹散了他眼角的一滴濕意。他拿起那個護腕，上面還殘留著柯陽的體溫和淡淡的柑橘香氣。

遠處的鐘聲敲響十二下，新的一天到來了。季臨望著滿天繁星，想起那個一起看海的約定，胸口疼得幾乎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