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當空，萬家燈火倒映在江面上，宛若一道璀璨的銀河。

謝塵是云珮樓的伙計，他照例在整理第二天需要售賣的物品，聽見敲門聲時嚇了一跳。

云珮樓除了做人的生意，還做妖的買賣，若不是他有契約精神，便早跑了。

雖然謝塵在這里快十年了，但還是不能適應那些長相千奇百怪的妖物。

“沒事的，他們只是來買東西，把他們當普通顧客就好。”

謝塵在心里打氣，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打開門栓，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姑娘和一個藍衣男子。

小姑娘大概十八九歲的年齡，臉色紅潤，笑瞇瞇的和他打招呼，看著人畜無害。男子更是溫潤如玉般的謫仙人模樣，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金童玉女意投機，才子佳人世罕稀。”謝塵心里瞬間冒出了這句話。

他松了口氣，低頭卻發現小姑娘只穿了條及膝的鵝黃色不規則短裙，已經農歷十月，但她沒有半點哆嗦的樣子。

這倆還真不是人！

謝塵的心情像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差點一口氣憋死自己。

白芷沒想到樂姨招了個人類看店，倒是稀奇。

時晏看到謝塵的面容，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久久移不開眼神。

這人居然和師父的模樣有幾分相似，難道是師父的投胎轉世？

不、不對，師父已經沒有轉世了。

三人對視，各懷心思，一言不發。

樂姬聽到動靜的時候就出來了，她知道白芷醉心成仙，沒有重要的事情是不會往山下跑的。

“堵在門口做甚，讓她們進來啊。”一道柔柔的聲音傳來。

“樂姨！”白芷小跑到樂姬身旁，親昵的摟著她的胳膊。

樂姬瞧見白芷，寵溺的笑了，打趣道：“平時喊你都喊不動，今日又不是逢年過節的，怎么舍得來看我？看來是有事需要我幫忙吧。”

白芷不好意思的低頭，緊張地絞著衣角，“怎么會，我這不是來了嗎！”

樂姬看到時宴，又施施然走到他面前，“想必這位是山神大人吧。”

“你……知道我？”

時宴不動聲色的觀察樂姬，眼前的女人面容清冷，那雙疏離的眼睛中似乎盛滿了故事。

“我也來自九嶷山，只是如今不住在那了。”樂姬神色從容，語氣似是釋然，又似是懷念。

時晏注視著樂姬，想起了一些傳說，“聽聞汴梁城東市有家店鋪，四海八荒之內的消息皆有售賣，有緣人才可以買到，今日能見到老板娘真容，也算有幸。”

“傳聞夸大了而已，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有答案。所謂的有緣人，不過是那人的問題，我剛好有答案，所以我們可以完成交易。”

這句話不經意間撥動了時晏的心弦。

是啊，若所有問題都有答案，自己早就該找到燧陽鏡，為師父正名了。

白芷興沖沖的跑到樂姬身旁，親昵的拉著她的手：“樂姨，是我帶山神大人來找您的。汴京城最近鬧妖，那妖怪是從山中跑下來的，山神廟有義務捉妖，所以想來找您打探一下消息。”

樂姬瞧著白芷，一臉無奈道：“你啊，只有用到我時，才會想起我。”

“樂姨，怎么會呢，阿芷可是很想您呢。”

“嘴貧，行了，隨我來吧。”樂姬在虛空中輕點一下，大廳中的百鳥朝鳳屏風中間出現一道白色的光芒，穿過去，里面別有洞天。

一層樓高的木質架子上，密密麻麻排滿了卷軸，這些架子呈四周排列，在房間正中央，有一個圓盤模樣的臺子，圓盤上刻著不認識的文字。

樂姬輕輕一彈，書簡發射出螢火蟲般的點點光芒，朝架子上飛去，幾張卷軸自動落在圓盤上。

這是所有遇害人的信息，總共五起案子，分別是攬月山莊的二兒子鄭亭川，鹽運使江祁，翰林院博士之子蘇炳之，瓊華酒樓的伙計周嚴，醉香樓歌姬柳若溪。

白芷看完泄氣的開口：“有朝廷官員，也有江湖中人，這重明鳥是逮到哪個殺哪個啊。下一次殺人目標和地點找不出來，就很難抓住他。”

時晏不語，又和樂姬要了這五人的生平資料，良久，他合上卷軸，目光幽幽的說：“他們之間的確沒有太大的關聯，但他們或多或少都和朝堂有關系。”

樂姬一語道破關鍵：“山神大人的意思是說，重明藏身在皇宮中。”

“有待驗證，但也是一個方向。”

白芷還是很疑惑：“江祈和楚景辰是和朝廷有關系，但其余三個呢？”

時晏平靜敘述著自己的觀點：“楚景辰為人風流，或許他認識歌姬柳若溪，而攬月山莊短短三年就在江湖名聲大噪，背后定有朝廷官員的支持。至于周嚴，他所在的瓊華酒樓很有名，就連皇宮有時候也會讓他們送飯菜和點心。”

所有的背景信息交匯一起，定格在皇宮的位置，這是他們唯一的線索。

樂姬目光游移，想起了一些民間傳言，她緩緩出聲：“宮里有位國師名喚辰虛，師從蓬萊仙島，天資聰慧，尤其在符陣方面，少有所成，對妖怪也是毫不留情。”

時宴愣住，“這樣說來，那妖怪若真在宮里藏身，說明其中另有隱情。”

白芷不以為然道：“那又如何？難不成還能吃了我們？”

樂姬不贊同沖她的搖搖頭：“輕敵乃兵家大忌，你雖然修為深厚，但沒有實戰經驗。這樣吧，讓謝塵隨你們一起去，也好相互照應。”

謝塵聞言，嚇得跳起來，抱緊旁邊的柱子不松手。

“不行不行，他們是去捉妖，我去了就只有送死的份。”

“你真不會武功嗎？”白芷挑眉，狡黠一笑，說話的同時，一掌劈向謝塵面部。

“我不會啊。”謝塵歪頭，似乎不經意間避開。

白芷又抬腿踢他抱著柱子的手，謝塵松手，上半身后仰滯空，躲開攻擊。

“都說了我不會，你干嘛還打我。”

不會武功怎么可能輕松避開她的攻擊，修行之人眼神溫和、面容慈祥，周身隱約有一道光韻護體，肉眼凡胎也能輕松察覺。

剛才在門口時，白芷就察覺到他不是普通人，最起碼是個修士。

樂姬隱忍的看向謝塵，好言相勸：“你學那么多本領，難道想一輩子當個小伙計嗎？你可以為自己找借口，說我用一紙契約困住你，但實際困住你的是什么，只有你自己明白。”

“可是我、我……”

“天地之大，總會有你的去處。”

“謝塵兄，便隨我們一起吧，皇宮內情況不明，沒準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時晏突然開口，驚呆了一旁的白芷，這可不像山神大人會說出來的話。

而且……為什么山神大人在不清楚謝塵實力的情況下，仍然同意了樂姨的提議？

她想破腦袋，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算了算了，只要別在打架的時候拖自己后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