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冉第一次見到蘇晴和陳佳時，是在公司的會客室里。蘇晴長得極惹眼，高挑纖瘦，笑起來眼角有淡淡的梨渦，說話時語調輕柔：“林小姐，麻煩你了，我們想拍一部關于校園角落的紀錄片。”

林曉冉接過她遞來的策劃案，指尖觸到對方微涼的皮膚，笑著回應：“不麻煩，這題材挺有意思的。你們想重點拍哪些角落？”

“老圖書館后面的爬山虎墻、實驗樓旁的廢棄防空洞，還有宿舍區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樹，”蘇晴思路清晰，指了指身邊的陳佳，“陳佳是我室友，她對這些地方的歷史特別熟，到時候能當向導。”

陳佳站在一旁，眉眼清秀耐看，也是瘦體型，只是小腹處有不易察覺的微隆。她沖林曉冉點頭笑了笑，聲音輕輕的：“我去過很多次，知道哪里光線最適合拍鏡頭。”

林曉冉翻開策劃案，和她們逐條討論：“老圖書館那邊下午三點的光影最好，但要避開學生下課的高峰期。對了，防空洞需要提前和學校申請吧？”

“已經申請好啦，”蘇晴眨了眨眼，“陳佳找了學生會的朋友幫忙。”

陳佳在旁邊補充：“里面有點潮，拍攝設備要不要做些防護？我可以提前帶些塑料布過去。”

“這個提醒很重要，”林曉冉在筆記本上記下，“你們希望鏡頭風格偏懷舊還是紀實？”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從取景時間聊到后期調色，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小時。臨走時，蘇晴笑著說：“辛苦林小姐了，下周我們再確認具體拍攝時間？”

“沒問題，我整理好時間表格發你們微信。”林曉冉送她們到門口，看著兩人并肩離開的背影，總覺得陳佳看蘇晴的眼神里，藏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第一次拍攝很順利，成片出來后，蘇晴特意帶著陳佳來公司道謝。“比我們預想的好太多了！”蘇晴翻著成片，語氣雀躍，“尤其是老槐樹下的鏡頭，氛圍感絕了。”

陳佳也難得多話：“林小姐把光影處理得特別好，像是給老建筑加了層濾鏡。”

林曉冉笑著擺手：“是你們選的地方本身就有故事感。”

沒過多久，她們又帶著補充方案來談第二次合作。第二次拍攝定在七月中旬，天熱得像蒸籠。下午兩點半，劇組在操場旁的梧桐樹下拍長椅鏡頭，陳佳正幫忙扶著反光板，拍到一半，陳佳突然身子一晃，臉色白得像紙。

“怎么了？”蘇晴趕緊扶住她，“是不是中暑了？”

陳佳咬著唇，手緊緊按在小腹上：“我……我回寢室躺會兒，可能是有點暈。”

林曉冉看她站都站不穩，忙說：“快去休息，這邊我們先拍著，不著急的，休息好了再過來拍。”

陳佳點點頭，轉身往宿舍區走，腳步有些踉蹌。蘇晴望著她的背影，眉頭微蹙：“她這幾天總說累，昨天晚上還說肚子疼，我讓她去醫院，她非說沒事。”

林曉冉安慰道：“可能就是天太熱了，休息下就好。”

下午四點左右，陳佳回來了，換了件干凈的T恤，頭發也重新扎過。她走到器材旁，拿起一塊遮光布：“我來幫忙吧。”

蘇晴湊過去想幫她擦汗，鼻尖卻動了動：“佳佳，你身上怎么有股怪味？像……像鐵銹混著土腥氣。”

陳佳猛地后退一步，手在衣角上蹭了蹭：“有嗎？可能是剛才路上踩了泥坑。”

“你站起來看看，”蘇晴拉了她一把，目光落在她坐過的板凳上，突然“呀”了一聲——板凳上有片深色的痕跡，邊緣還在慢慢暈開。

陳佳的臉瞬間更白了，雙手捂在小腹前。蘇晴愣了愣，隨即從包里翻出衛生巾，塞到她手里：“是不是來例假了？那邊不遠就有廁所，快去處理下，這兒不用你忙了。”

陳佳捏著衛生巾，指尖泛白：“謝……謝謝。”她低著頭快步走了，林曉冉看著那片深色痕跡，心里莫名發緊。

當天晚上，林曉冉的太陽穴又開始突突地跳，熟悉的鈍痛感順著神經蔓延開來。她捏著眉心嘆了口氣——這熟悉的頭痛，分明是又要做夢的征兆。

吃了片止痛藥也無濟于事，那股酸脹感像生了根，扎在顱腔深處。她認命地躺回床上，剛閉上眼，意識就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夢里一片漆黑，嬰兒的哭聲像貓爪一樣撓著耳膜，她想跑，卻被釘在原地。突然，前方亮起一點微光，她看見蘇晴躺在路口的血泊里，額角塌陷下去一塊，碎發被血黏在臉上，眼睛還圓睜著，像是沒看清那從天而降的東西究竟是什么。而陳佳蹲在不遠處的電線桿后，雙手死死捂著嘴，指縫里漏出又哭又笑的抽氣聲，一會兒蜷縮著發抖，一會兒又猛地仰起頭，笑聲尖利得像無惡不作的反派。

陳佳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地上的蘇晴，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憑什么什么都有？”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針，扎在蘇晴身上，“憑什么周晨選你？憑什么你生得漂亮、運氣又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

畫面猛地一轉，林曉冉看見陳佳在廁所里，地上鋪著塊黑色塑料袋，她正用床單裹著什么東西，動作又快又狠。林曉冉湊近一看，心臟驟然縮緊——那是個剛出生的嬰兒，眼睛還沒睜開，已經沒了氣息。

“孩子……”陳佳嘴里反復念叨著，聲音又輕又冷，像淬了冰，她把床單塞進一個鐵盒里，指尖死死摳著盒沿，“幫我報仇，一切都是因為她，都是她……我要讓她倒霉，很倒霉……她憑什么過得比我好。”

接著是寢室的場景，陳佳坐在書桌前，往身上噴了半瓶香水，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香味，卻蓋不住一股腐爛的腥氣。她打開衣柜，里面掛著好幾件巴掌大的小衣服，粉的、藍的，很是好看。

“佳佳，你買這么多小衣服干嘛？”室友探頭進來，“養棉花娃娃啊？”

陳佳手一抖，衣服掉在地上：“嗯……隨便買的。”

室友皺著眉退出去：“你這香水味也太沖了，都蓋過廁所味了。”

蘇晴站在門口，臉色不太好看：“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天天關著柜門，身上味道又怪，我們是室友，有什么不能說的？”

陳佳猛地關上衣柜，轉身時撞到桌角，木盒從抽屜里滾出來，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她臉色一白，慌忙撲過去撿起來緊緊抱在懷里，指尖都在發顫。

“對不起……”她低著頭，聲音含糊地道歉，像是在回應蘇晴的質問，又像是在對懷里的木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