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年，小月牙 18歲，老得聽不見自己尾巴的動靜。

春分那天，它在我懷里停止了呼吸。

我和 Y把它埋在玉蘭樹下，鈴鐺留了一半。另一半我們穿進紅繩，掛到檔案室的門把上。

風吹來時，鈴鐺不響，只是微微震顫，像極了一只貓在喉嚨里打著未完成的呼嚕。

∞-0188號抽屜里，只放了一張 X光片——小月牙的骨骼，像一截被月光照亮的樹枝。

Y在片尾寫了一行字：

“死亡不過是換了一種振幅，繼續陪伴。”

【樣本編號∞-0249：一封來自過去的信】

2055年 3月 3日，協議第 25次投遞。

郵差送來一個沒有郵戳的舊式航空信封，落款日期 2014.12.31。

我拆開后，掉出一張拍立得——圖書館二樓，我低頭寫注腳，他按下快門，我抬頭吻住他。

照片背面是 Y的字跡，卻明顯是 20歲出頭的筆鋒：

“Dear沈杳：

如果 41歲的我忘了把這張照片交給你，請替我記得——

2014年的最后一秒，你吻了我，而我決定把一生賠給你。

——2014.12.31的 Y”

我抬頭，看見 65歲的 Y倚在檔案室門口，手里端著兩杯熱美式，一杯加兩滴香草精，一杯加一顆早已溶化的薄荷糖。

他問我：“信送到了？”

我點頭，把照片放進∞-0249號抽屜，溫度設定在 20℃——那是 2014年跨年夜圖書館的室溫。

【樣本編號∞-0314：宇宙背景輻射】

2068年，我們 78歲。

∞檔案室已經擴大到地下三層，恒溫系統由太陽能和地熱雙重供電。

3月 3日，我們寄出一件無法被任何抽屜收納的樣本——一段 90秒的音頻。

音頻錄于春分凌晨 4:44：

我：“Y，你還在嗎？”

Y：“在。”

我：“聽見了嗎？”

耳機里傳來極輕的“沙沙”聲，像雪落，又像無線電的噪點。

我：“那是宇宙背景輻射，137億年前的回聲。”

Y：“也是我的心跳。”

我們把這段音頻上傳到一個叫“宇宙留聲機”的公益衛星，衛星會在 3萬年后墜入木星大氣層。

音頻簡介只有一句話：

“如果有人在木星聽見這段沙沙聲，請記住，那是兩個地球人把愛情放大到宇宙尺度后的余溫。”

【樣本編號∞-0365：最后一顆薄荷糖】

2074年，立春。

Y在一個平常的午后睡去，再沒有醒來。

醫生寫下“心臟衰竭”，我把那張紙折成最小方塊，塞進他胸前的口袋。

按照協議，我成為“時間盡頭的郵差”。

第一年的投遞物，我選了最后一顆薄荷糖——糖紙里層，我用放大鏡刻了一行字：

“我把你留在這里，繼續向未來航行。”

我把糖含進嘴里，薄荷味像一場初雪，落在 80歲的舌尖。

那一秒，我聽見他的心跳，從宇宙背景輻射里分離出來，輕輕貼在我的耳膜。

【∞-檔案室守則】

2080年，我 84歲，獨自住在檔案室。

每天早上 6:30，我會打開 Y的抽屜，把每一件樣本按編號巡檢一遍。

我在墻上新增了“∞-檔案室守則”最后一條：

“如果郵差也走了，檔案室將自動升級為時間膠囊。

膠囊開啟條件：1.地球自轉停止；2.或，有人在某處再次聽見薄荷糖紙被剝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