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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改良迷蹤,津門論技

  • 津門第一
  • 晴云先生
  • 12045字
  • 2025-07-25 01:45:00

租界賽馬場那場血淋淋的鞭撻,那聲刺穿耳膜的“東亞病夫”,還有“黑犬”史密斯那雙冰藍色的、毫無人氣的眼睛,像燒紅的烙鐵,深深烙進了霍元甲的骨頭縫里,日夜灼燒。

回到小南河霍家那方小小的院落,喧囂的市井聲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油紙,模糊而遙遠。霍元甲把自己關在后院,門窗緊閉。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只在夜里偷偷摸摸地練。天剛蒙蒙亮,那沉悶、急促、帶著一股子狠戾勁兒的“砰!砰!”聲,就穿透了薄薄的晨曦,敲打在霍家每個人的心上。

王氏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棒子面粥,走到緊閉的后院門前,側耳聽了聽里面那幾乎不間斷的擊打聲,還有兒子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臉上寫滿了心疼和憂慮。她輕輕嘆了口氣,把粥碗放在門口的石墩上,沒敢敲門。霍恩第背著手站在堂屋門口,醬紫色的臉膛繃得像塊生鐵,目光沉沉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木門。里面傳出的聲音,不再是簡單的練功,更像是一種近乎自虐的宣泄,一種絕望的掙扎,一種對著無形鐵壁的瘋狂撞擊。

霍元英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扒著門縫往里瞧。只看了一眼,就嚇得縮了回來,小臉煞白。

“爹……二哥他……他……”霍元英聲音都變了調,“他手上……全是血!那木樁……都讓他打裂了!”

霍恩第的腮幫子狠狠抽搐了一下,從牙縫里擠出一句:“由他去!自己選的路,跪著也得爬完!”話雖狠,但攥緊的拳頭,指甲卻深深陷進了掌心。

后院。

霍元甲赤著上身,汗水如同小溪般在他精瘦卻繃緊的肌肉上流淌,混合著指關節處不斷滲出的血絲,在古銅色的皮膚上劃出一道道暗紅的痕跡。他面前的木樁,早已不是當初那根光溜的圓木。表皮被生生砸爛,露出里面發白的木質纖維,裂開幾道猙獰的口子,像一張張無聲吶喊的嘴。

“砰!砰!砰!砰!”

他雙眼赤紅,布滿血絲,眼神卻空洞而冰冷,仿佛靈魂已經抽離,只剩下這具軀殼在機械地、瘋狂地揮拳。每一次擊打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腰腹擰轉,肩膀前送,力量從腳跟節節貫通,最后凝聚在骨節嶙峋的拳鋒上,狠狠砸向那早已變形開裂的木樁。拳峰上的皮肉早已模糊,每一次撞擊都帶來鉆心的劇痛,但這痛,卻遠不及賽馬場上那烙鐵般的屈辱來得深刻!

“東亞病夫!”

“只配看馬!不配騎馬!”

史密斯那雙冰藍色的眼睛!

這些畫面、聲音,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腦海里瘋狂盤旋!每一次沖擊,都化作了拳頭上更重的力道!他想用這痛,用這血,把這屈辱硬生生砸碎!把這烙印從靈魂深處摳出來!

“不夠!不夠!還是不夠!”他喉嚨里發出嘶啞的低吼。他能感覺到力量的爆發,但這爆發是粗糙的、短暫的、無法持久的。像一蓬燒得極旺卻極短的野火,燒完只剩灰燼。對付趙鐵塔可以出其不意,對付周通那種浸淫通臂拳幾十年的宗師呢?對付史密斯那種人形兇獸呢?他這點“野火”,恐怕連人家的油皮都燎不破!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混雜著焦躁和絕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頭。他猛地停下,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混著血水順著下巴滴落在腳下的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小的深坑。他抬起顫抖的、血肉模糊的拳頭,看著那一片狼藉,眼神里充滿了迷茫和痛苦。難道……真的無路可走?難道這“津門第一”的擔子,終究是鏡花水月?他這副身子骨,這半吊子的迷蹤藝,真的能撐起這份沉甸甸的、帶著血淚的期望?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平和的聲音,如同穿過厚重烏云的月光,在院門外響起:

“元甲兄,開門。是我,農勁蓀。”

霍元甲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意外。他胡亂抓起搭在旁邊的破布擦了擦手和臉,深吸幾口氣,努力平復下翻騰的氣血和臉上的戾氣,才走過去拉開了院門。

農勁蓀依舊是一身月白長衫,纖塵不染。他站在門外,目光平靜地掃過霍元甲汗濕血污的上身,掠過他手上猙獰的傷口,最后落在那根飽受摧殘、布滿裂痕和暗紅血印的木樁上。他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反射著晨光,眼神里沒有驚訝,沒有責備,只有一種深沉的、洞悉一切的平靜。

“農先生……”霍元甲嗓子干得發啞,側身讓開。

農勁蓀邁步進來,目光在院內掃視一圈,最后停在墻角一個廢棄的、用來搗藥的石臼上。那石臼足有磨盤大小,里面還殘留著一些干涸的藥渣。

“元甲兄,”農勁蓀走到石臼旁,用腳輕輕踢了踢那厚重的石壁,“欲速則不達。練功如熬藥,火候不到,藥性難出;火候太過,藥性盡毀,只剩焦炭一堆。”他抬起頭,看向霍元甲,“你現在的練法,像極了燒干鍋的猛火,看著旺,實則傷身毀基,徒耗元氣。打那木樁,除了發泄怒氣,能得幾分真功夫?”

霍元甲被他戳中心事,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一股委屈和不甘涌上喉頭:“那……那我還能怎么辦?農先生!您是沒看見!那洋人……那鞭子……那黑犬史密斯……我……”他聲音哽住,胸中的憋屈和憤怒再次翻涌。

“我看見了。”農勁蓀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股沉甸甸的力量,“看得清清楚楚。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說,你這般練法,除了把自己練廢,于事無補!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他頓了頓,鏡片后的目光銳利起來,“元甲兄,我問你,迷蹤藝的精髓是什么?”

霍元甲一愣,下意識地回想霍恩第教導過的那些口訣和零碎的記憶片段:“……身法靈變,步走游龍……虛實相生,避實擊虛……”

“不錯。”農勁蓀點點頭,“是靈巧,是變化,是四兩撥千斤的巧勁!不是靠著一股子蠻力去硬碰硬!你如今只知發力猛打,一味追求剛猛,豈不是舍本逐末,把迷蹤藝練成了外家的硬功?這與那西洋拳擊,又有何本質區別?你拿自己的短處,去碰人家的長處,豈非以卵擊石?”

這番話,如同醍醐灌頂,又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霍元甲心中那團狂暴的怒火,讓他發熱的頭腦猛地一清!是啊!迷蹤藝……迷蹤藝!自己這些日子,被屈辱和憤怒沖昏了頭,完全陷入了“力量”的迷障,竟把家傳武藝最根本的東西丟到了九霄云外!自己這具身體,本就偏于清瘦靈活,硬要去跟史密斯那種人形棕熊拼力量?不是找死是什么?

“那……那我……”霍元甲的眼神里,迷茫漸漸被一絲求知的急切取代。

農勁蓀走到那根傷痕累累的木樁前,伸手摸了摸上面深深的裂痕和暗紅的血跡,又指了指旁邊一根同樣材質、但只留下淺淺印記的新木樁:“發力之道,不在多狠,而在精準,在透!在于力量傳遞的路徑是否順暢無阻,是否能在接觸的瞬間爆發出來,直透內里!像你這般,十成力,倒有七八成被自身的僵硬和木樁的反彈消磨掉了,打在對手身上,也就剩下二三成。如何能傷敵?”

他轉身,目光落在霍元甲身上,如同一位經驗豐富的匠人在審視一件未完成的器物:“你改良武藝的念頭,是好的。但改良,絕非簡單地往里面塞東西。而是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要明白你身體的結構,明白力量如何從腳下生,經腰胯傳遞,達于肩臂,最后匯聚于一點!要明白對手的身體結構,何處是支撐點,何處是薄弱處!更要明白,在什么時機,用什么角度,發多大的力,才能一擊奏效!這,才是真正的‘科學’!”

“知其所以然……身體結構……薄弱處……”霍元甲喃喃自語,農勁蓀的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被憤怒堵塞的思路!對啊!自己前世雖然是個社畜,但好歹受過現代教育,基本的物理力學、人體解剖學知識還是有的!為什么不能把這些知識,融入到迷蹤藝的改良中去?不是拋棄傳統,而是用科學去解析、優化傳統!

他猛地看向農勁蓀,眼中爆發出灼熱的光芒:“農先生!我……我明白了!發力!要科學發力!打人!要打要害!”

農勁蓀看著他眼中重新燃起的、不再是蠻橫而是帶著智慧光芒的火焰,嘴角終于露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他點點頭:“明白就好。路還長。先把你這身傷養好。磨刀不誤砍柴工。另外……”他話鋒一轉,從袖中取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箋,遞給霍元甲,“這是‘鐵臂膀’周通托人送來的帖子。”

霍元甲心頭一跳,接過帖子展開。上面是鐵畫銀鉤、筆力遒勁的幾行字:

“霍氏元甲臺鑒:近聞閣下改良武技,自成一格,于藥棧門前挫敗強手,風頭正勁。然武學大道,浩渺精深,非取巧詭道可窺堂奧。吾輩習武之人,當以堂堂正正之師,明心見性。聞君技癢,周某不才,愿于三日之后,城北老槐林空地,與君切磋印證,以武會友,共探武道真諦。‘鐵臂膀’周通拜上。”

字里行間,看似客氣,實則透著濃濃的質疑和居高臨下的審視。尤其那句“非取巧詭道可窺堂奧”、“堂堂正正之師”,幾乎是指著鼻子說他霍元甲路子不正,是邪魔外道!

一股火氣“噌”地又竄了上來!周通!津門九絕之一!通臂拳宗師!這是擺明了要教訓他這“野路子”的“后生”了!

“哼!切磋印證?以武會友?”霍元甲捏著帖子,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冷笑一聲,“介是看我霍元甲名頭響了,要來掂量掂量斤兩,順便給我這‘野路子’上上規矩吧!”

農勁蓀看著他眼中升騰的戰意,平靜地道:“周通前輩為人方正,重規矩,在津門武林德高望重。他此番邀戰,雖有質疑之意,卻也未必全是惡意。或許,正是看你改良武藝,起了惜才考校之心。此戰,避無可避。勝了,你‘霍元甲’三字,才真正能在津門武林立住腳,你那改良之路,也才算有了根基。敗了……”他沒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霍元甲深深吸了口氣,胸中的怒火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壓力和前所未有的清醒。周通!不是趙鐵塔那種莽夫!也不是混混兒孫快嘴那種無賴!這是一座真正的大山!是自己證明“魔改迷蹤藝”不是花架子、不是邪門歪道的試金石!更是自己能否在天津衛這口大染缸里真正站穩腳跟的關鍵一戰!

他低頭,看著自己依舊血肉模糊、微微顫抖的拳頭,又看了看農勁蓀帶來的那張帖子。賽馬場的屈辱,史密斯的陰影,與眼前周通的挑戰交織在一起,化作了雙倍的沉重,也點燃了雙倍的斗志!

“好!我去!”霍元甲抬起頭,眼中再無迷茫和狂躁,只剩下一種近乎冰冷的專注和燃燒的火焰,“正好用周老爺子這塊‘磨刀石’,試試我琢磨出來的‘科學發力’,到底崴不崴泥!”

接下來的三天,霍家后院徹底變了模樣。

霍元甲沒有再瘋狂地捶打那根飽經摧殘的老木樁。在農勁蓀的點撥下,他如同一個初次接觸武學的學徒,從最基礎、最細微處重新開始。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觀”。他讓霍元英找來了幾具廢棄的、用于練習通臂拳的厚實草人靶子。這些靶子雙臂位置特別加厚加長,模擬通臂拳“放長擊遠”的特點。

霍元甲就站在這些草人靶子前,一站就是半天。他不再急著出拳,而是死死盯著那兩條加長的“手臂”,眼神專注得如同獵人盯著獵物。他回憶著茶館里聽過的周通的傳聞,回憶著通臂拳的特點——“放長擊遠,冷彈脆快,腰背發力,如鞭似槍”。

“元英!”他忽然開口,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異樣的冷靜,“你站遠點,用長棍,模擬通臂拳的鞭打發力,抽那草人的胳膊!慢點!我要看清楚!”

霍元英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他拿起一根長棍,站在一丈開外,模仿著通臂拳的發力方式,擰腰轉胯,帶動手臂,一棍子抽在草人那加長的“手臂”上。

“啪!”草屑飛濺。

“停!”霍元甲立刻喊停,快步走到草人前,仔細查看棍子抽打的落點,以及草人“手臂”受力后的擺動軌跡。他伸出手指,在草人“手臂”上沿著棍子抽打的方向用力按壓,感受著里面支撐竹木骨架的硬度和彈性。

“再來!換個角度!抽它的肘關節外側!”霍元甲命令道。

“啪!”又是一棍。

霍元甲再次上前查看、摸索。他時而皺眉,時而若有所悟。他讓霍元英不斷變換抽打的位置和角度:肩窩、腋下、手腕、甚至支撐腿的膝蓋外側……

“二哥,你這……介是揍嘛呀?”霍元英累得氣喘吁吁,看著霍元甲像著了魔一樣在草人身上摸來摸去,忍不住問道。

“揍嘛?摸清他的骨頭架子!”霍元甲頭也不抬,手指精準地按壓在草人“腋下”一個連接處,“通臂拳厲害,靠的就是這長胳膊掄起來,像鞭子,像大槍,離得老遠就能戳到你、抽到你!但凡是鞭子,抽出去的時候,總有個根兒!是腰!是胯!是背!槍再長,也有個握槍的手!是肩!是肘!是腕!只要近了身,貼到他懷里,他那長胳膊長腿就掄不開,就成了累贅!他這鞭子根兒、這槍把子,就是他最虛的地方!腋下、肩窩、肘彎內側、膝蓋窩……這些關節連接處,就是他的罩門!打這里,事半功倍!”

霍元英聽得似懂非懂,只覺得二哥這番理論,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刁鉆”勁兒!跟爹教的堂堂正正完全不一樣!但又好像……很有道理?

摸清了“敵人”的骨架,霍元甲開始了第二步——“拆”。

他不再練習完整的迷蹤藝套路,而是將家傳的迷蹤步法和幾招最核心的近身短打、擒拿手法單獨拆解出來。尤其是步法!他如同著了魔一般,在院子里畫下一個個間隔、角度不一的圓圈和折線。

“迷蹤步,講究的是個‘迷’字!是出其不意,是閃轉騰挪!”霍元甲一邊反復踩著那些圓圈折線,一邊對旁邊觀摩的霍元英解釋,“以前練,只重步法本身的變化,忽略了為什么變!忽略了身體的協調!忽略了發力的連貫!”

他開始嘗試將現代搏擊中的滑步、側移、環繞步的理念融入進去。不再是單純的“走”,而是每一次移動,都要帶動腰胯的旋轉,重心在雙腳之間快速、穩定地轉換,如同一個高速旋轉卻始終平衡的陀螺!他要求自己,每一次腳步的移動,都要為下一步可能的發力或閃避埋下伏筆!移動即蓄力!

“腳要活!腰要擰!肩要松!眼要毒!”他嘴里念叨著,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詭異。時而如靈蛇貼地滑行,悄無聲息地切近假想敵(草人)的中線;時而如陀螺急旋,在間不容發之際閃開“敵人”模擬的長臂攻擊范圍;時而如貍貓撲鼠,從一個刁鉆的角度驟然矮身突進!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腰胯核心的瞬間繃緊和放松,力求在移動中保持隨時爆發的姿態!

拆解了步法,他開始“改”招。迷蹤藝中原本用于格擋、擒拿、點穴的短促手法,被他賦予了新的使命——針對關節和神經叢的弱點打擊!

他放棄了追求大開大合的威力,轉而追求在極短距離、極小幅度內的爆發穿透力!他反復練習如何用掌根、指關節、甚至小臂的尺骨,像鑿子一樣,精準、迅猛地擊打假想敵腋下的神經叢(想象那里是控制手臂發力的關鍵節點)、肘關節內側的麻筋、肩窩的凹陷處、甚至是支撐腿膝蓋側面的腓骨小頭!

“發力!不是胳膊使勁兒!”他對著草人練習時,不斷提醒自己,“是蹬地!擰腰!送肩!最后力達指尖!像……像拿錐子扎牛皮!要透!”

他讓霍元英用長棍模擬攻擊,自己則在閃避的同時,尋找那稍縱即逝的切入角度,一旦成功突入內圍,立刻用苦練的“短打錐刺”,精準地“點”向草人模擬的腋下、肘彎等要害位置!每一次“點”中,都力求將全身瞬間爆發的力量,透過那一點,狠狠地“釘”進去!

“砰!”一聲悶響。霍元甲一記改良的“寸勁”掌根推擊,狠狠“釘”在草人腋下模擬神經叢的位置。那厚厚的草捆猛地向內凹陷,里面的支撐竹竿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雖然遠不如之前蠻力打木樁聲勢浩大,但霍元甲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一下發力更集中、更省力,穿透性也更強!

“成了!介才叫勁兒!”霍元甲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他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掌根,雖然依舊酸痛,但比起之前血肉模糊的拳頭,已是天壤之別。

第三步,是“合”。將改良后的步法與改良后的短打、擒拿手法結合起來,形成一套完整的、服務于他“近身纏打、弱點爆破”戰術的“魔改迷蹤藝”。

這無疑是最難的一步。步法快了,手上的動作跟不上;手上的動作精準了,腳下的移動又亂了章法;好不容易手腳協調了,呼吸又亂了,氣息一岔,剛凝聚的力量瞬間散掉。

后院成了霍元甲的戰場。他像一頭不知疲倦的困獸,反復地沖刺、閃避、切入、短打、擒鎖、掙脫……汗水無數次浸透又蒸干,在衣服上留下一圈圈白色的鹽漬。指關節的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眼神里只剩下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霍元英成了他最忠實的陪練和觀察員,時不時被他抓來當“活靶子”,感受他那刁鉆的切入角度和讓人酸麻脹痛的“錐刺”手法。

“快!再快!步子貼地!別跳!腰別僵!放松!發力瞬間才繃緊!”

“手!跟上!步到!手到!力到!別猶豫!打的就是他舊力已盡、新力未生那一瞬!”

“鎖!鎖住了就別松!用體重壓!用杠桿!別跟他較死勁兒!”

霍元甲一邊練,一邊嘶啞地給自己下著指令。他將現代綜合格斗中的“籠邊戰術”和“地面控制”理念,巧妙地簡化、融入到這改良的迷蹤藝中。一旦近身纏斗,便如同附骨之疽,利用一切機會制造失衡、攻擊關節、打擊神經痛點,力求在最短時間內瓦解對手的戰斗力。

三天時間,在近乎瘋狂的苦練中飛逝。霍元甲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窩深陷,但眼神卻銳利得如同磨亮的刀鋒,身上那股子因憤怒而產生的狂暴戾氣,沉淀為一種內斂的、冰冷的鋒芒。

第三日清晨,霍元甲換上了一身干凈的靛藍色短打。他仔仔細細地用布條將雙手的指關節和手腕纏緊,活動了一下筋骨,發出一陣輕微的噼啪聲。霍恩第站在堂屋門口,看著他。父子倆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霍恩第依舊沉默,但那雙嚴厲的眼睛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爹,我去了。”霍元甲聲音平靜。

霍恩第沒說話,只是揮了揮手。

城北,老槐林。

這片位于天津老城廂邊緣的槐樹林,不知生長了多少年歲。棵棵槐樹都粗壯虬結,枝繁葉茂,巨大的樹冠在清晨的陽光下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林間有一片相對平整的空地,是附近百姓晾曬谷物、頑童嬉戲的地方,今日卻成了津門武林矚目的焦點。

當霍元甲帶著霍元英趕到時,空地上已是人頭攢動。天津衛消息靈通,尤其涉及“津門九絕”這等人物出手,更是引得三教九流聞風而動。茶館的掌柜、腳行的把頭、鏢局的趟子手、甚至幾個衣著光鮮的富商,都擠在林子邊緣,伸長了脖子往里看。空氣中彌漫著興奮、好奇和竊竊私語。

空地中央,背手站著一位老者。身材不算特別高大,但骨架寬大,站在那里,如同扎根于大地的古松,自有一股淵渟岳峙的沉穩氣度。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藏青色短褂,露出的兩條手臂,肌肉線條并不夸張賁張,卻如同老藤纏繞古樹,充滿了歲月打磨出的堅韌力量感。皮膚是風吹日曬的古銅色,上面布滿了細碎的疤痕。一張國字臉,濃眉如墨,眼神開闔間精光內蘊,不怒自威。正是“鐵臂膀”周通!

他身后站著幾個同樣穿著短褂、神情肅穆的精壯漢子,是他的得意弟子。

霍元甲的出現,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各種意味不明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好奇的、審視的、不屑的、等著看笑話的……“路子野霍二”的名號,此刻在這位成名已久的宗師面前,顯得格外單薄。

周通的目光也落在了霍元甲身上。那目光平靜無波,如同深潭,看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沉重的壓力,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人心深處。

“霍家小子,你來了。”周通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渾厚,清晰地傳遍了空地,壓下了周圍的嘈雜。

霍元甲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上前幾步,抱拳躬身,姿態放得極低:“晚輩霍元甲,見過周老前輩。承蒙前輩不棄,邀晚輩印證武學,晚輩惶恐。”

“惶恐?”周通濃眉微挑,目光掃過霍元甲纏著布條的雙手,語氣平淡卻帶著無形的壓力,“我看你膽子大得很。藥棧門前,一招敗敵;私下改良家學,驚世駭俗。今日能來,也算有幾分擔當。”

這話聽著像是夸獎,但結合他那毫無波瀾的語氣和審視的目光,更像是一種敲打。

霍元甲心頭一凜,知道這開場白之后,便是真章了。他直起身,目光迎向周通:“前輩謬贊。晚輩自知根基淺薄,所學粗陋,改良之舉更是莽撞。今日斗膽前來,非為爭勝,實乃求教。懇請前輩指點迷津,斧正歧路。”姿態依舊恭敬,但眼神里那份沉靜和專注,卻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堅定。

“好一個求教,好一個斧正歧路。”周通微微頷首,眼中精光一閃而逝,“我周通習武五十余載,不敢說盡窺武道奧妙,卻也略知一二。武學之道,首重根基,次重規矩,三重心性。根基不牢,地動山搖;規矩不明,易入邪道;心性不穩,難成大器!你霍家迷蹤藝,亦是源遠流長之絕學,自有其堂堂正正之師法。你急于求成,妄加更易,以詭道取巧,雖得一時之利,恐失武道之本真,終非長久之計!”

這番話,如同洪鐘大呂,擲地有聲!清晰地表明了周通的態度:他看不慣霍元甲的“野路子”!今日這場切磋,就是要用通臂拳的“堂堂正正”,來敲打他這“詭道取巧”的“邪路”!

周圍的看客們頓時一陣騷動,看向霍元甲的目光更是充滿了幸災樂禍和憐憫。周老爺子這是動了真怒啊!霍二少爺今天怕是要被好好“斧正”一番了!

霍元甲心頭微沉,知道言語上的謙卑已無意義。他再次抱拳,聲音沉穩下來:“前輩教誨,字字珠璣,晚輩銘記于心。然武學一道,亦如江河奔流,不捐細流,不拒微塵,方能奔涌不息。晚輩斗膽,請前輩賜招!”姿態依舊恭敬,但那挺直的腰背和眼中燃燒的戰意,卻再無半分退縮!

周通看著他,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這霍家小子,倒真有幾分硬骨頭。他不再多言,緩緩抬起右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一股無形的氣勢,如同山岳般緩緩升起,籠罩了整個空地!周圍的嘈雜聲瞬間消失,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請!”霍元甲眼神瞬間銳利如鷹,身體微微下沉,重心落于兩腳之間,擺出了一個改良后的迷蹤藝起手式。不再是大開大合,而是含胸拔背,雙手一前一后,如同蓄勢待發的毒蛇,雙腿微曲,腳下踩著改良的步法根基,整個人如同繃緊的弓弦,又似蓄滿暗流的深潭!

周通眼中精光爆射!他不再客氣,左腳向前踏出半步,落地生根!同時,右臂如同蟄伏已久的巨蟒,毫無征兆地驟然彈出!

嗡——!

空氣仿佛被撕裂!那手臂并非直來直去,而是帶著一種詭異的弧度和劇烈的震顫!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手臂未至,一股凌厲的勁風已然撲面而來,刮得霍元甲臉頰生疼!

通臂拳——放長擊遠!冷彈脆快!

這一記看似簡單的直拳(或者說鞭手),蘊含了周通數十年苦修的功力!力量從腳下升起,經腰背擰轉發力,節節貫通,直達拳鋒!簡單!直接!霸道!充滿了“一力降十會”的堂皇氣勢!就是要以力壓人,以勢壓人!

霍元甲瞳孔驟縮!這速度!這力量!遠超他的預估!根本來不及硬接!他全身的神經瞬間繃緊到極致!腳下那改良的迷蹤步法如同本能般發動!

嗤!

就在那凌厲的拳風堪堪觸及鼻尖的剎那,霍元甲的身體如同被風吹動的柳絮,又像貼著水面滑行的游魚,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微小角度和極快的速度,猛地向右側滑步旋身!周通那勢大力沉、足以開碑裂石的一拳,擦著他的左肩衣襟呼嘯而過!凌厲的拳風甚至將他肩頭的布料撕開一道小口!

“好滑溜的身法!”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低呼。

周通眼中訝色更濃!他這一拳看似簡單,實則封死了霍元甲正面閃避的所有角度,蘊含了通臂拳特有的“纏絲勁”,尋常武者即便能躲開正面鋒芒,也會被那股粘滯的勁力帶偏重心!可霍元甲這滑步旋身,角度刁鉆,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竟似完全不受那“纏絲勁”的影響,如同泥鰍般滑了出去!而且,他這閃避,并非單純的退讓,在旋身的同時,身體重心已然調整,右腿如同蓄力的彈簧,隨時可以發動反擊!

果然!霍元甲旋身閃避的勢頭未盡,身體還在旋轉的慣性之中,借著這股旋擰之力,他的右腿如同蝎子擺尾,悄無聲息卻又迅疾如電地彈出!腳尖繃直,如同一枚毒刺,精準無比地戳向周通支撐重心的左腿膝蓋外側的腓骨小頭神經叢!角度刁鉆,發力隱蔽!正是他苦練的“錐刺”打法!

這一下反擊,快!準!狠!完全出乎周通的意料!他萬沒想到霍元甲在閃避他雷霆一擊的同時,竟能如此流暢、如此刁鉆地發起反擊!而且攻擊的竟是如此脆弱、難以防御的關節神經點!

“嗯?”周通一聲悶哼,豐富的戰斗經驗讓他感到了危機!他來不及收拳格擋,左腿猛地一沉,肌肉瞬間繃緊如鐵!同時身體重心強行向左微移!

啪!

霍元甲的腳尖如同鋼錐,狠狠點在了周通左膝外側偏上的位置!雖然周通反應神速,肌肉瞬間收縮卸掉了大部分力道,但那精準打擊神經叢帶來的酸麻脹痛感,還是讓他左腿微微一軟,動作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遲滯!

高手相爭,只爭一線!

霍元甲要的就是這一線之機!他戳出的腳尖尚未收回,整個人如同撲食的獵豹,借著旋身和戳腿的余力,腰腹核心猛地爆發,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驟然矮身向周通懷中撞去!同時,早已蓄勢待發的左手如同毒蛇吐信,五指微曲成爪,帶著一股穿透性的勁力,閃電般抓向周通因剛才重心移動而微微暴露的右側腋下神經叢!右手則蓄勢待發,如同隱在暗處的匕首!

貼身!短打!弱點爆破!

這正是他三日苦練的戰術核心!如同附骨之疽,一旦沾上,便是不死不休的纏斗!

周通眼中終于露出一抹凝重!霍元甲這一連串的閃避、反擊、突進、擒打,動作銜接之流暢,時機把握之精準,打法之刁鉆狠辣,完全超出了他對“迷蹤藝”的認知!這哪里還是霍家的迷蹤藝?分明是融合了某種貼身纏斗技的詭異殺招!

好個周通!不愧是津門九絕!面對如此刁鉆的貼身搶攻,他不退反進!

“喝!”一聲低沉的斷喝如同悶雷炸響!周通腰背猛地一弓一挺,如同老熊抖虱!一股沛然莫御的勁力瞬間從他身體內部爆發開來!他那被霍元甲抓向腋下的右臂,肌肉如同鋼絲般驟然絞緊,小臂如同鐵鞭般猛地向內一磕!同時,左肘如同攻城錘,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撞向霍元甲撞入懷中的肩頭!竟是要以攻對攻,以力破巧!

他這一磕一撞,蘊含了通臂拳“冷彈脆快”的精髓,力道剛猛爆裂!若被撞實,霍元甲半邊肩膀怕是要當場碎裂!

電光火石間!霍元甲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竟不閃不避!

抓向周通腋下的左手速度不減,反而更添三分狠辣!五指如同鋼鉤,帶著一股穿透性的螺旋勁力,狠狠扣向目標!同時,他那撞向周通懷中的身體,在即將接觸對方左肘的剎那,猛地一沉一扭!腰胯如同高速旋轉的軸承,帶動整個身體完成了一個微小卻精妙到極致的旋轉側移!

嗤啦!

砰!

兩聲幾乎同時響起!

霍元甲的左手五指,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摳進了周通右腋下那堅韌的肌肉和神經叢!雖然被周通那鐵鞭般的小臂格擋卸去了大半力道,未能完全抓實,但那螺旋穿透的指勁和精準打擊神經叢的劇痛,還是讓周通右臂的動作猛地一僵!一股強烈的酸麻感瞬間傳遍整條手臂!

而周通那記兇悍的左肘,也狠狠撞在了霍元甲的左肩外側!但就在接觸的瞬間,霍元甲那精妙的旋轉側移發揮了作用!他并非硬抗,而是用肩頭肌肉迎上撞擊的瞬間,身體如同被風吹動的荷葉般,順著那股巨大的撞擊力,向右側猛地旋轉卸力!同時,他那蓄勢待發的右手,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在身體旋轉卸力的同時,從下方刁鉆無比地鉆出,中指指關節如同出膛的子彈,帶著全身擰轉發出的穿透力,狠狠鑿向周通因右臂受創而門戶微開的左肋下緣——肝臟位置!

以傷換傷!以命搏命!

霍元甲這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徹底出乎了周通的預料!他完全沒想到這小子如此悍勇刁鉆!拼著硬受自己一肘,也要抓住機會給予自己重創!

周通畢竟經驗老辣,在霍元甲右手鉆出的瞬間,就感到了肋下要害傳來的刺骨寒意!他強行壓下右臂的酸麻,身體如同受驚的靈貓,猛地向后縮身撤步!同時左臂下意識地回防格擋!

嗤!

霍元甲那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記“寸勁鑿擊”,如同燒紅的鋼錐,狠狠點在了周通倉促回防的左小臂內側!位置精準——尺神經溝!

“呃!”周通悶哼一聲,左小臂內側如同被高壓電擊中,瞬間麻痹!整條左臂都失去了知覺!

而霍元甲自己,也被周通那記兇悍的肘擊撞得身體巨震,左肩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向后踉蹌跌出,噔噔噔連退七八步才勉強穩住身形,臉色瞬間煞白,左臂軟軟地垂了下來,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顯然,硬接宗師一肘,絕非易事!

兔起鶻落!電光火石!

從周通出拳,到霍元甲閃避反擊貼身纏打,再到兩人以傷換傷各自退開,整個過程不過呼吸之間!快得讓周圍看客眼花繚亂!直到兩人分開站定,眾人才仿佛如夢初醒,爆發出巨大的驚呼和議論!

“我的天!霍二少爺……真敢打啊!”

“那是什么身法?跟泥鰍似的!周老爺子的通臂拳都沾不到邊兒?”

“看見沒?霍二少最后那一下!拼著自己挨一肘子,也要點周老爺子肋下!這打法……太刁太狠了!”

“周老爺子……好像也吃虧了?看他左胳膊……”

空地中央,一片寂靜。

周通站在原地,臉色凝重如水。他緩緩抬起微微顫抖、依舊殘留著麻痹感的左臂,又低頭看了看右腋下那被霍元甲抓破衣衫、留下五道深深紅痕、此刻依舊隱隱作痛的位置。剛才那電光火石的交鋒,他看似占盡上風,一肘將霍元甲撞退,實則自己右腋下神經叢被重擊,左臂尺神經被點中麻痹,氣血翻騰,內腑也受到了些微震動!

而霍元甲,雖然左肩劇痛,手臂暫時抬不起來,臉色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死死地盯著他,如同盯住獵物的猛獸,沒有絲毫畏懼,只有燃燒的戰意和一種冰冷的專注!尤其是他剛才那套行云流水、刁鉆狠辣的貼身纏打,以及最后那悍不畏死、精準狠辣的“鑿擊”,完全顛覆了周通對迷蹤藝、甚至對武道的固有認知!

這不是堂堂正正的較量!這更像是……市井間最兇險的生死搏殺!每一招都直奔要害,每一式都透著以最小代價換取最大殺傷的冷酷算計!這“野路子”……竟真讓他練出了幾分令人心悸的威力!

周通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手臂的麻痹感。他看向霍元甲的眼神,徹底變了。不再是居高臨下的審視和教訓,而是變成了一種面對真正對手的凝重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探究。

“好!好一個霍元甲!”周通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渾厚,卻少了幾分之前的冷硬,多了幾分復雜的意味,“你這路子……確實夠‘野’!夠刁鉆!夠狠辣!老夫……領教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霍元甲垂下的左臂和蒼白的臉,沉聲道:“今日,到此為止。你肩傷不輕,需好生調理。至于你這改良之道……”他眼中精光閃爍,似乎在權衡著什么,最終化作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是福是禍,是正是邪,尚需時日印證。你好自為之!”

說完,周通不再停留,對著霍元甲微微頷首,轉身便帶著弟子大步離去。背影依舊沉穩如山,但那步伐,似乎比來時沉重了幾分。

空地周圍,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周通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場中雖然受傷卻依舊挺立、眼神銳利如刀的霍元甲。

“鐵臂膀”周通……竟然主動罷手了?而且……聽那語氣,竟似有幾分……認可?!

霍元甲看著周通消失在槐樹林深處的背影,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左肩那鉆心的劇痛和氣血翻騰的虛弱感瞬間涌了上來,眼前陣陣發黑。他身體晃了晃,被沖上來的霍元英一把扶住。

“二哥!你怎么樣?”霍元英的聲音帶著哭腔。

霍元甲咧了咧嘴,想笑,卻牽動了肩頭的傷,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他看著自己纏滿布條、此刻依舊微微顫抖的右手,又看了看周通消失的方向。

“沒事……死不了……”他嘶啞著嗓子,聲音里卻透著一股如釋重負的疲憊和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周老爺子……認了!咱這‘野路子’……沒崴泥!”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斑駁的樹影,望向天津城的方向。賽馬場的屈辱,史密斯的陰影,并未消失。但此刻,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如同初升的朝陽,刺破了胸中的陰霾!

魔改迷蹤藝,首戰宗師!雖未全勝,卻也未敗!

津門武林,霍元甲這個名字,從今日起,再無人敢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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