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巨大的警鈴在腦海中瘋狂作響！孤兒院的生存法則第一條：別管閑事，尤其是這種明顯帶著血腥味的閑事！這人衣著雖被血污浸透，但料子看起來不似普通百姓，更像是……惹不起的那種人！誰知道他身后有沒有追兵？救了他會不會惹禍上身？我們一家四口，病弱婦孺，自顧不暇，哪有余力招惹是非？

我幾乎是立刻就想轉身離開，腳步都下意識地往后挪了一步。寒風卷著雪粒子抽打在臉上，刺骨的冰冷提醒著我現實的殘酷。懷里這袋米，是全家活下去的希望，我不能冒險！

可……目光再次落在那人身上。他趴在那里，像一截被丟棄的朽木，毫無生氣。這么冷的天，流這么多血……就算沒被追殺砍死，也很快會被活活凍死吧？

“見死不救……”這個念頭像一根小刺，扎了我一下。雖然對古代的娘和弟弟感情還在建立中，但柳氏那份笨拙的關懷，石頭小大人般的懂事，小豆懵懂的依賴……這份剛剛感受到的、屬于“家”的微溫，讓我無法像在孤兒院面對陌生人時那樣徹底硬起心腸。

“就看一眼，是死是活？”我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更像是說服自己。如果是死的……那就沒辦法了。如果是活的……再做打算？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強壓下狂跳的心臟，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過去。積雪在我腳下發出令人心悸的“咯吱”聲。每一步靠近，那濃重的血腥味就更清晰一分，混雜著一種鐵銹和塵土的氣息。

在距離他還有兩三步的地方，我停了下來，不敢再靠近。環顧四周，風雪茫茫，樹林寂靜，只有風穿過枯枝的嗚咽，像是鬼哭。沒有追兵的跡象。

我撿起地上一根枯枝，伸長手臂，屏住呼吸，用樹枝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戳了戳那人的肩膀。

沒有反應。身體冰冷僵硬。

“死了？”心里說不出是松了口氣還是沉了一下。

就在我準備收回樹枝，徹底離開時——

地上那具“尸體”突然動了！

不是劇烈的掙扎，而是一種瀕死的、本能的痙攣！趴著的人猛地翻轉了半身！一張沾滿血污和污泥的臉龐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昏暗的天光下！

那是一張極其年輕的臉，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下頜線條冷硬，即使此刻沾滿污血，緊閉雙眼，也難掩一種銳利逼人的輪廓。他的嘴唇干裂發紫，毫無血色。

更讓我頭皮發麻的是，就在他翻身的瞬間，一只冰冷、沾滿半凝固血污的手，如同鐵鉗般，以驚人的速度和力量，猛地抓住了我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腳踝！

“啊——！”一聲短促的驚叫沖破我的喉嚨，在寂靜的雪林里顯得格外刺耳。我嚇得魂飛魄散，心臟幾乎要從嘴里跳出來！手里的破筐差點脫手！

那手抓得極緊，力道大得驚人，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破褲腿直刺肌膚，帶著一種垂死掙扎的絕望。他并沒有睜眼，眉頭痛苦地緊鎖著，牙關緊咬，發出模糊不清的、如同野獸受傷般的低吼，似乎完全是無意識的動作。

“放手！放開我！”我驚恐地低喊，拼命想掙脫。可他抓得太緊，那力道根本不像一個重傷瀕死的人！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住了我的四肢。惹上大麻煩了！這人還活著！而且力氣這么大！他要是醒了……或者他的仇家追來了……我不敢想下去！

“求求你……放開……我只是路過……”我的聲音帶了哭腔，一半是嚇的，一半是急的。懷里的米袋子沉甸甸地提醒著我，家里還有三個人在眼巴巴地等著。

也許是聽到了我的聲音，也許是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那只緊抓著我腳踝的手，力道突然松懈了。冰冷的手指緩緩松開，無力地垂落在雪地上。

他再次陷入了徹底的昏迷，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只有口鼻間呼出的極其稀薄的白氣，證明他還吊著一口氣。

風雪似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雪沫，撲打在他毫無知覺的臉上和傷口上。那暗紅的血漬在雪白的地上，像一朵猙獰而絕望的花，正在迅速被新雪覆蓋。

走？還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