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書架后的密碼本
- 舊書閣的時空言箋
- 作家XVnOZj
- 4167字
- 2025-07-16 21:47:59
推開門的瞬間,蘇晚聽見鋼筆“啪”地落在紙上的聲音。
沈庭之從書桌后抬頭,金絲眼鏡反射著臺燈的光,看不清眼神:“這么晚了,知意怎么還沒睡?”
蘇晚攥著衣角的手指發緊,指尖還殘留著信箋的余溫。她剛才在走廊聽見的“陳先生”“南京”,像針一樣扎在心里——必須拿到密碼本,才能知道這批軍火到底要交給誰。
“睡不著,想著堂兄白天讓我看的賬簿,有幾處沒看懂,想來問問?!彼叩綍狼?,目光飛快掃過書架——三層書架上擺滿了商務印書館的精裝書,《國富論》《資本論》整齊排列,看不出哪里有“后面”的空隙。
沈庭之笑了笑,推過賬簿:“哪處不懂?我給你講?!彼氖种冈跁撋匣瑒?,指甲修剪得干凈,“這里是綢緞的關稅,按百分之五算;這里是運費,從英國到上海,走的是蘇伊士運河……”
蘇晚假裝認真聽著,余光卻黏在書架上。三層最右側的《商業史》似乎比別的書凸出來一點,書脊邊緣有淡淡的藍布痕跡——和信箋上寫的“藍布包著”對上了。
“堂兄懂得真多?!彼m時抬頭,露出崇拜的眼神,“不像我,連賬都算不清。”
沈庭之被逗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動作自然得像真的兄長:“慢慢學就會了。沈家以后要靠你,急不得?!彼鹕淼沽吮瓬厮?,“喝點水,看不懂的明天再問,早點休息?!?
接過水杯時,蘇晚的指尖碰到他的手,冰涼的,像剛握過冰袋。她低頭喝水,掩飾住眼里的疑惑——這個男人明明在做危險的勾當,卻能流露出這樣自然的溫和,是演技太好,還是另有隱情?
“那我不打擾堂兄了。”蘇晚放下水杯,轉身時故意撞了下書架,“呀!”
幾本書從三層掉下來,《商業史》正好落在腳邊。沈庭之皺眉彎腰去撿,蘇晚趁機飛快瞥向書架后方——果然有個暗格,里面隱約能看見藍布的邊角。
“小心點?!鄙蛲ブ褧呕卦?,手指在《商業史》上頓了頓,“這書架舊了,不穩?!?
蘇晚低著頭“嗯”了一聲,心里卻在打鼓——他是不是發現了?
回到房間后,蘇晚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銅鏡里的沈知意發呆。鏡中的少女眼神慌亂,和白天那個故作鎮定的“二小姐”判若兩人。她突然想起日記里的話:“姐姐膽小”,或許可以找姐姐幫忙?
正想著,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妹妹睡了嗎?”是姐姐沈知微的聲音。
蘇晚趕緊開門,沈知微端著碗蓮子羹站在門口,燈籠的光映著她的臉,顯得有些蒼白。“剛燉好的,給你安神。”她走進來,把碗放在桌上,“下午去洋行,沒出什么事吧?”
“沒有?!碧K晚看著她,突然問,“姐姐是不是知道沈庭之在做什么?”
沈知微的手猛地一抖,蓮子羹灑了些在袖口?!懊妹煤f什么?!彼琶τ门磷尤ゲ?,“庭之哥在做綢緞生意,你是知道的?!?
“我在倉庫看到了槍?!碧K晚盯著她的眼睛,“裝在木箱里,要運去南京?!?
沈知微的臉瞬間沒了血色,她抓住蘇晚的手,指尖冰涼:“你別問了!知意,聽姐姐的,別再查了!這不是我們能管的事!”
“可他是在做犯法的事!”蘇晚提高聲音,“萬一被發現,沈家會被抄的!”
“噓——”沈知微捂住她的嘴,往門外看了看,“別喊!庭之哥也是沒辦法,沈家前幾年虧了太多錢,不做這筆生意,全家都要喝西北風……”她的聲音發顫,“而且……而且他說,做完這最后一筆就收手,我們就能去南京過安穩日子了?!?
最后一筆?蘇晚想起信箋的日期——沈知意寫了十年的信,說明“最后一筆”根本沒結束。“姐姐,他在騙你?!彼_沈知微的手,“你知道他把軍火賣給誰嗎?知道那些槍會殺多少人嗎?”
沈知微別過頭,眼淚掉了下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為了沈家?!?
蘇晚看著她通紅的眼睛,突然明白——姐姐不是在撒謊,是在自欺欺人。她不能指望姐姐幫忙了。
等沈知微走后,蘇晚吹滅了燈。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書桌上,她看著那碗沒動的蓮子羹,突然有了主意。
凌晨四更天,整個沈家都沉在睡夢里。蘇晚穿著夜行衣——其實是偷拿的張媽的青布短褂,裹緊頭巾,踮著腳溜出房間。走廊的燈籠已經滅了,只有月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樹影,像搖晃的鬼。
書房的門沒鎖。蘇晚推開門時,木軸發出“吱呀”聲,嚇得她僵在原地,等了半天沒動靜,才躡手躡腳地摸進去。
書架在月光下像一排沉默的巨人。蘇晚走到三層書架前,手指剛碰到《商業史》,就聽見身后傳來輕微的呼吸聲——有人!
她猛地轉身,看見書桌后坐著個黑影,煙頭在黑暗中亮了一下,是沈庭之!
“你果然會來?!鄙蛲ブ穆曇粼诤诎道锵癖?,“從你下午在倉庫盯著木箱看時,我就知道了。”
蘇晚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濕。她攥緊藏在袖中的剪刀——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武器,“你……你早就發現了?”
“知意,你太急了?!鄙蛲ブ酒饋?,走到她面前,月光照亮他一半的臉,“你以為沈知意真的會寫那些日記?她連殺雞都怕,怎么敢查軍火?”
蘇晚的心臟像被重錘砸中:“你什么意思?”
“沈知意上周就被我送走了,去杭州她外婆家?!鄙蛲ブ鐭燁^,“你暈倒那天,我就知道你不是她。真正的知意,看到血會發抖,絕不會像你這樣,敢深夜來偷東西。”
他早就知道她是“假的”!蘇晚后退一步,后背撞在書架上,《商業史》掉下來,露出后面的暗格——藍布包著的密碼本滾到腳邊。
“你是誰?為什么要冒充她?”沈庭之逼近一步,身上的寒氣幾乎要將她凍結,“是蘇茂才派你來的?”
蘇茂才!爺爺果然和他有關系!蘇晚抓起密碼本,轉身就想跑,卻被沈庭之抓住手腕,他的力氣大得像鐵鉗:“把東西留下?!?
“放開我!”蘇晚用剪刀去刺他,卻被他輕松奪過,扔在地上。剪刀“哐當”一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你以為蘇茂才是什么好人?”沈庭之冷笑,“他當年想和我合作,是為了把自家的綢緞鋪改成軍火中轉站。是我沒同意,他才懷恨在心,讓你來查我吧?”
蘇晚愣住了:“你胡說!爺爺不是那樣的人!”
“是不是胡說,你看了密碼本就知道了?!鄙蛲ブ砷_她的手,后退兩步,“打開看看,里面有我和他的電報記錄。”
蘇晚撿起密碼本,手指抖得厲害。藍布包著的是個牛皮本子,翻開第一頁,果然是電報密碼,而最后幾頁,貼著幾張泛黃的電報底稿——
“三月初五:蘇茂才問,南京這批貨能否走他的碼頭?”
“三月初七:沈庭之回,不行,風險太大。”
“三月十二:蘇茂才回,若不同意,我就報官。”
爺爺竟然威脅過他?蘇晚的腦子一片混亂,爺爺溫和的笑臉和電報上的字跡重疊在一起,讓她幾乎窒息。
“現在信了?”沈庭之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蘇茂才不是善茬,他想吞掉這批軍火,自己做買賣。你以為那些信箋是沈知意寫的?是他偽造的,故意放在你爺爺的閣樓里,引你過來查我,好坐收漁翁之利?!?
蘇晚猛地想起閣樓的樟木箱——爺爺去世前一直鎖著,鑰匙卻特意藏在筆筒底,像在“引導”她找到信箋。難道從一開始,就是個圈套?
“那你倒賣軍火是真的!”蘇晚攥緊密碼本,“這些槍會害死很多人!”
“我賣的是給北伐軍的槍?!鄙蛲ブ穆曇敉蝗坏土耍澳暇┠沁吺歉锩?,他們缺武器。沈記洋行早就空了,我做這個,是為了籌錢給革命軍買藥品?!彼麖某閷侠锬贸鰪堈掌?,上面是群穿軍裝的年輕人,舉著“打倒軍閥”的旗幟,“中間那個是我弟弟,去年犧牲了。我答應過他,要幫革命軍打贏。”
蘇晚看著照片,又看看密碼本上的電報——確實有“藥品”“革命軍”的字樣。她突然想起信箋上的日期,從1927到1937,正好是戰亂最頻繁的十年。沈庭之或許沒說謊,他在做危險的事,卻未必是為了私利。
“那你為什么騙姐姐?為什么把沈知意送走?”蘇晚的聲音軟了下來。
“她們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沈庭之看著窗外,“蘇茂才要是報官,不管我是不是革命軍,沈家都會被抄。我只能讓她們走。”
就在這時,院墻外突然傳來馬蹄聲,還有人在喊:“沈庭之在家嗎?我們是巡捕房的!”
巡捕房?是蘇茂才報官了?蘇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來了?!鄙蛲ブ畯陌蹈窭锬贸鰝€信封,塞給她,“這是去杭州的船票,你帶著密碼本去找沈知意,告訴她姐姐很安全?!彼帜贸鲋謽?,放在她手里,“防身用,別弄丟了?!?
“那你怎么辦?”蘇晚抓住他的胳膊,“他們會抓你的!”
“我自有辦法?!鄙蛲ブ屏怂话?,指向書架后的暗門,“從這里走,能到后巷的黃包車。記住,別相信任何人,包括蘇茂才?!?
巡捕房的砸門聲越來越響,沈庭之轉身走向書房門口,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挺拔。蘇晚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信箋上的話——“別信沈庭之”??纱丝?,她卻覺得這個男人眼里的光,比任何信箋都值得相信。
“沈庭之!”她喊住他,“你要活著!”
沈庭之回頭笑了笑,那是蘇晚第一次見他真心笑,像冰雪融化:“告訴知意,等革命軍勝利了,我就帶她去南京看櫻花。”
蘇晚攥緊信封和密碼本,鉆進暗門。身后傳來沈庭之開門的聲音,還有巡捕房的呵斥聲。暗門里一片漆黑,只有手里的密碼本被月光照著,藍布上沾著她的指紋——這或許是穿越回現代的關鍵,或許是連接兩個時空的紐帶。
暗門盡頭有微光,是后巷的路燈。蘇晚推開暗門,看見黃包車夫正等著,車頭上放著朵玉蘭花,和爺爺鑰匙上的雕花一模一樣。
“姑娘,去碼頭?”車夫笑著問。
蘇晚點點頭,上了黃包車。車子啟動時,她回頭看了眼沈家——巡捕房的燈籠在大門前晃,沈庭之被戴上手銬,卻抬頭往她這邊看了一眼,嘴角帶著笑。
黃包車在巷子里穿行,月光把樹影拉得很長。蘇晚打開信封,里面除了船票,還有張字條,是沈庭之的字跡:“密碼本第三頁,有蘇茂才和軍閥的交易記錄,他才是真正賣軍火給敵人的人。”
原來如此。蘇晚翻開密碼本,第三頁果然有電報:“三月廿二,蘇茂才將一批步槍賣給孫傳芳部。”
爺爺真的做過這種事?蘇晚的手指冰涼。她突然明白,穿越不是為了阻止沈庭之,是為了揭露蘇茂才的真面目,為了還沈庭之一個清白,或許還要彌補爺爺當年的過錯。
黃包車駛上橋頭,江風吹起她的頭巾。遠處的碼頭亮著燈,像黑暗中的星子。蘇晚握緊密碼本,知道下一站是杭州——那里有真正的沈知意,有姐姐的下落,或許還有爺爺當年沒說出口的懺悔。
而她袖中的手槍,沉甸甸的,像在提醒她:從現在起,她不僅要做個穿越者,還要做個守護者——守護沈知意的安全,守護沈庭之的信念,守護這段被謊言和秘密掩蓋的歷史。
江面上有輪船鳴笛,悠長的聲音穿過夜色。蘇晚抬頭看天,月亮很圓,像爺爺閣樓里的銅鏡。她突然覺得指尖又開始發燙——是那疊信箋,從旗袍口袋里透出微光,新的字跡正在浮現:“杭州西湖邊的藏書樓,有沈知意留給你的信?!?
這是新的指引。蘇晚望著碼頭的方向,心里不再是穿越時的慌亂,而是多了份堅定。她知道,杭州的信里,藏著的不僅是沈知意的故事,可能還有爺爺與沈家真正的過往,以及那個被時光掩埋的、關于救贖的秘密。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