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唐納德主席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陸晨星手中那本攤開的素描本。他走了過來，蒼老的手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指向那幅復原的《無名湖》：“陸同學，這幅畫……可否割愛，轉讓給我？”

“這幅嗎？”陸晨星拿起素描本。

“當然……”她話音未落，祝悠悠的手已如閃電般按在素描本上，笑容甜美卻帶著精明的算計：“主席先生，這可是孟囚賢大師‘復活’的遺作孤品！除了我們家晨星這雙‘神眼’，世上還有第二個人能把它從林峰的涂鴉下面挖出來嗎？這價值，您懂的。”

“明白！非常明白！”經她點播，唐納德眼中精光一閃福至心靈，立刻從懷中掏出一本精致的支票簿，刷刷幾筆簽下，撕下遞給陸晨星，動作快得驚人：“陸同學，這個數字，可還滿意？”

祝悠悠湊過去瞥了一眼，倒吸一口涼氣！嚯！這老頭還真舍得！

陸晨星看著支票上那一長串零，也吃了一驚：“唐納德先生，這太多了！只是一幅鉛筆素描……”

“不多！一點也不多！”唐納德擺擺手，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深沉，“孟老是我故交，情誼無價。你能讓他的心血重見天日，了卻我一樁心事，這是情懷的酬謝。”

五萬塊買一副鉛筆素描，這情懷可真值錢！

不過人家愿意啊，陸晨星愉快地完成這筆交易，收下支票：“謝謝您，唐納德先生。”她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急切。

這時唐納德也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他塞來張燙金名片，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隱秘的期待：“陸同學，下周，請務必抽空來我的私人工作室一敘。關于這幅畫……”

回程的豪華轎車內，車窗隔絕了城市的喧囂。唐納德臉上維持的從容徹底消失。他幾乎是搶過助手遞來的便攜式高清掃描儀，小心翼翼、近乎虔誠地將陸晨星的素描畫完整掃描，指尖因急切而微微發抖。

文件剛發出去不到三秒鐘，他手中的加密手機屏幕驟然亮起！沒有來電顯示，只有一行文字：

「讓她完成修復。」

屏幕的冷光映著唐納德驟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窗外飛速掠過的霓虹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

章玨帶著一隊刑警，跟著孟落落推開了深藏在胡同里的四合院朱漆院門。

一股混合著陳舊木料和淡淡熏香的氣息撲面而來，院內青磚墁地，一棵老石榴樹虬枝盤結，樹上掛著幾顆石榴，像凝固的血滴。

“你和林峰也住這里？”章玨的目光掃過略顯空曠的院子，狀似隨意地問。

孟落落嘴角牽起一個極淡的笑容，抬手攏了攏披肩：“結婚那會兒，林峰還是個在胡同里租畫室的十八線小畫家，三環的房子？他可望不可及。我們一直和父親住在這里。”她語氣平靜。

這時，一個穿著干凈圍裙、面容敦厚的中年保姆端著果盤從廂房走出來，看到一屋子警察，明顯愣了一下：“太太，有客人啊？”

“王姐，放這兒吧。”孟落落指了指院中的石桌，聲音溫和卻帶著疏離，“沒你的事了，去休息吧。”

“等等！”章玨立刻出聲打斷，“孟小姐，我們的調查需要更全面，恐怕還得麻煩這位阿姨配合回答幾個問題。”他刻意加重了“配合”二字。

孟落落細長的眉毛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松開，點點頭：“行吧。書房在東屋，王姐，你帶警官們過去。”她說完，不再看任何人，徑自走到石榴樹下的藤椅上坐下，拿起一個橘子慢條斯理地剝著，院子里只有她指甲劃破橘皮的輕微聲響，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王姐有些局促地引著警員們走向東屋書房。章玨故意落后幾步，與她并肩而行，帶著鄰居嘮家常的腔調：“王姐，別緊張，就隨便聊聊。林先生和他太太…平時關系怎么樣？看著挺好的？”

王姐腳步頓了一下，飛快地瞥了一眼主屋方向，確認孟落落沒跟過來，才湊近章玨，聲音壓得極低：“唉，警官……面上過得去而已！其實……鬧離婚呢！都鬧了好一陣子了！”

“離婚？！”章玨眼神瞬間銳利如刀，心中那根名為“動機”的弦猛地繃緊。家庭矛盾，尤其是涉及巨額財產分割的離婚，永遠是謀殺最經典的催化劑之一。

“是啊，”王姐絮絮叨叨，像是憋了很久，“結婚五年了，一直沒孩子。林先生……好像一直惦記著他前妻，他們還有個十歲的兒子呢。為這事兒，沒少吵……有時候動靜可大了。”她含糊地補充了一句，眼神閃爍，似乎意有所指。

章玨腦中飛速盤算：孟囚賢，一代藝術大家，這座價值連城的四合院只是其遺產的冰山一角。如果林峰與孟落落離婚，作為法定丈夫，他確實有權分割婚內財產，包括這棟承載著孟家幾代人心血的院子及其代表的巨額財富！這動機，分量十足！

“頭兒！有發現！”一名警員的聲音從書房傳來，打斷了章玨的思緒。他快步走進書房，只見警員正從書架一個看似普通的仿古瓷瓶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沓用牛皮紙仔細包裹的文件。

打開包裹，赫然是幾份龍骨化石的買賣合同！落款處，一個造型獨特的印章清晰可見——中東安納斯貿易公司！更關鍵的是，警員戴著取證手套的手指，在翻動合同時，輕輕捻了一下紙張邊緣，低聲道：“頭兒，這合同紙……有種很細微的顆粒感，和林峰指尖殘留的礦物粉末……感覺很像。”

章玨忙接過合同紙，對著手電筒的光線仔細查看。果然，紙張表面似乎附著著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閃光顆粒。他想起法醫的初步判斷：林峰指尖的殘留的礦物顆粒主要成分是鱗石英，那正是理論上可以用來包裹隔絕劇毒氰化物、制造“延時”或“隔空”釋放殺機的關鍵媒介！

難道，毒源就藏在化石里？而能接觸到這些合同、和化石本身的孟落落……

“查！”章玨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怒意，將合同慎重地裝進證物袋，“給我掘地三尺查清楚這家安納斯貿易公司！明股暗股，背后金主，所有資金流向！”他煩躁地摸出煙盒，想到這是現場又塞了回去，眼神凌厲地掃過安靜的院子，最后定格在主屋方向孟落落模糊的側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