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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祖母的轉變

夜色漫上來時,長楹幫著秦素素收拾碗筷,顧大郎則和長硯一起拆著臨時搭的灶臺。月光從院墻上爬進來,落在滿地狼藉上,倒添了幾分柔和。

“娘,你看這紅綢子還挺新的。”

長楹撿起族長送的對聯旁掉落的紅綢,上面繡著細密的纏枝紋,想來是特意找繡娘做的。秦素素接過紅綢疊好,掛在堂屋吧!也算是你哥的一種勉勵。

長硯正蹲在地上撿碎瓷片,聞言抬頭笑:“我不會讓娘失望的?”顧大郎拍了拍他的背,手上還沾著灶灰:“努力就好。不過也別給自己太大勁,該歇著就歇著,明兒叫你娘把你大姑帶來的那塊好料子,裁下來做幾件春衫。”

長楹端來溫水給他們洗手,見爹的指甲縫里嵌著黑泥,哥的指腹磨出了薄繭——那是平日幫家里抄書磨的。

收拾到一半,院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秦素素擦了擦手去開門,見是二丫娘,手里還捧著個陶盆:“剛給你拾掇出些干凈的菜葉子,家里的豬剛喂過,這些留著明兒給長硯做個菜團子,他讀書費神,吃點粗糧養脾胃。”

“你這是何苦,”秦素素接過陶盆,里面的青菜還帶著露水,“白天送來米糕,這會子又跑一趟。”二丫娘笑:“你家出了童生,咱全村都跟著沾光。再說了,你平時幫我家二丫補衣裳,那針腳比繡娘還勻凈,我還沒謝呢。”

兩人站在門口說了幾句話,二丫娘臨走時又叮囑:“明兒要是累得慌,就喊我來幫你,別硬扛著。”秦素素應著,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轉身時眼眶又有些熱。

第二天一早,長楹剛打開院門,就見李氏站在門口,手里拎著把掃帚。“愣著干啥?”李氏把掃帚往她手里一塞,“院子里的瓜子殼還沒掃干凈,等著長蟲呢?”嘴上雖兇,卻自己拿起抹布,往堂屋門框擦去,專擦那副對聯邊緣沾著的油漬。

長楹看著祖母的背影,好像這是自爹爹腿好之后,祖母的第一次善意吧?

正愣神時,秦素素從屋里出來,見李氏在擦門框,趕緊端來盆清水:“娘,歇會兒吧,我來擦。”李氏沒理,抹布在水里擰干,又往對聯上擦:“這字金貴,得擦亮點。”

顧大郎扛著鋤頭要去地里,見院里祖孫婆媳三個圍著對聯忙活,嘴角忍不住往上揚。長硯拿著書坐在門檻上讀,晨光落在他翻書的指尖,也落在那副“少年有志登云路”的對聯上,紅得格外鮮亮。

長楹想祖母要是一直這樣多好,雖然沒在一起住了,可也不會不孝順她們,就怕過不了兩天又被叔叔嬸嬸攛掇來家里鬧。

正想著,就見巷口晃過兩個身影,是二叔顧二郎和二嬸趙氏。長楹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掃帚都慢了半拍。

周氏老遠就揚著嗓子喊:“娘!您在這兒忙活啥呢?昨兒長硯大侄子辦喜宴,咋沒喊我們一聲?”說著就往院里闖,眼睛滴溜溜往堂屋瞟,像是在找什么值錢物件。

李氏手里的抹布一頓,臉色沉了沉:“你們昨兒不是回娘家嗎?我尋思著就別折騰了。”

“回娘家哪有大侄子的喜事重要!”周氏擠到李氏身邊,假意去搶她手里的抹布,“娘您歇著,這活兒哪能勞煩您。”

“說起來啊,長硯考了童生,往后就是要當大官的人了,可得多幫襯幫襯自家弟弟妹妹——我家章哥兒可不可以也去書院讀書,讓長硯也帶帶弟弟?”

秦素素正往灶臺添柴,聞言動作頓了頓,沒作聲。顧大郎從地里回來,剛到院門口就聽見這話,眉頭皺起:“二弟,家里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長硯要溫書,怕是沒空。”

“大哥這話說的,都是一家人,咋能叫操心?”顧二郎摸了摸鼻子,嘿嘿笑,“再說了,長硯有出息了,不也得提攜提攜自家人?我聽說童生能去縣里的學堂,那兒的先生厲害,能不能給章哥兒也謀個名額?”

李氏把抹布往盆里一扔,水濺了周氏一褲腿:“有完沒完?長硯的名額是他自己考的,章哥兒要去,讓他自己考去!”長楹在邊上看著,她覺得這時候的祖母不像祖母了,難道是大姑姑她們回來跟祖母說了什么?不然才過幾天的事,一個人的性情怎么會變的這么快,長楹不知道她是猜對了,正是她姑姑們回來和她的祖父祖母說了,才有了今天這一面。

周氏沒想到李氏會幫腔,愣了愣,隨即撇撇嘴:“娘您這是偏心!大哥腿被狼咬傷了,花家里的錢的時候,我們不是也沒說什么?如今他家發達了,就不認人了?”

“二弟不管管,一個做弟媳的怎的到大哥家指手畫腳,像話不像話,之前的事做大哥就不和你們計較,不要讓我一件件的說出來!”

長楹站在一旁,看著二叔二嬸那副嘴臉,心里的火氣直往上冒。她剛要說話,卻被長硯悄悄拉了拉袖子。長硯放下書,站起身道:“二叔我沒有去縣學讀書,我還在青城學院,章哥兒的讀書事我幫不了,再說村里的私塾先生教的也不差”。

“至于縣里的學堂,確實要憑本事考,我也幫不上忙。”

他語氣平和,卻把話說得明明白白。周氏還想糾纏,李氏卻瞪了她一眼:“還不走?等著留你們吃飯?”說著就把兩人往院外推,“往后沒事少來晃悠,別耽誤長硯讀書!”

顧二郎和周氏被推出去,嘴里還嘟囔著什么,漸漸走遠了。李氏站在門口,胸口起伏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見秦素素正看著她,臉微微一紅,梗著脖子道:“我可不是幫你們,我是怕他們耽誤了長硯——這可是咱顧家唯一的指望。”

秦素素笑著端過一盆溫水:“娘說的是,快洗手吧,我煮了紅薯粥。”

長楹看著祖母別扭的樣子,突然覺得她那層刻薄的殼底下,藏著的其實是對顧家后輩的期盼,只是被日子磨得忘了怎么好好說話。

她低頭繼續掃地,把剛才被攪起的煩躁掃進塵土里,心里暗暗盼著,日子能像這紅薯粥一樣,慢慢熬著,總能熬出點甜來。

長硯重新拿起書,晨光落在書頁上,映得他眼里的光格外亮。他知道,往后的路還長,不光要讀好書,更要護好這個家,讓娘的笑多些,讓爹的腰桿挺得更直,也讓祖母臉上的冰霜,能被這日子一點點焐化。

院門外的紅棗樹上,幾只麻雀嘰嘰喳喳地跳著,啄食著地上殘留的谷粒,像是在為這尋常又充滿盼頭的日子,添上幾分熱鬧的注腳。

李氏接過秦素素遞來的帕子擦了手,往灶房里瞅了眼,見鍋里的紅薯粥正咕嘟冒泡,騰起的白汽裹著甜香漫出來,竟沒像往常那樣挑刺,只淡淡道:“多擱把糖,長硯讀書費力氣。”

秦素素愣了愣,隨即笑著應:“哎,早備著呢。”轉身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光映著她眼角的笑紋,比昨日宴席上的紅綢還要暖。

長楹掃完院子,把掃帚靠在墻角,見哥哥長硯還坐在門檻上讀書,晨光順著他的發梢滑到書頁上,將“學而時習之”幾個字照得透亮。

“哥,”她蹲在書箱旁,聲音輕得像風,“等過幾日趕集,我們一起去吧!”

長硯從書頁間抬起頭,眼里帶著笑:“你又有私房錢,長硯把書本放下,那點私房錢,留著給自己花,哥知道你想什么。”他指尖在書本把剛讀到的句子念給她聽:“‘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你看,這書上的道理,和咱過日子一樣,得慢慢咂摸。”

長楹沒聽懂太深的意思,卻覺得哥哥的聲音像灶上的紅薯粥,溫溫軟軟的,熨帖得心里舒服。她剛要說話,就見祖父顧老漢背著個竹簍從院門口走進來,簍子里裝著些剛采的野菌,沾著清晨的露水。

“爺爺。”長楹和長硯趕緊迎上去。顧老漢“嗯”了一聲,把竹簍往灶房門口一放:“后山采的,給你們燉湯喝,比雞湯養人。”說完也沒多留,轉身就要走,卻被長硯叫住。

“爺爺,”長硯拿起案上那本泛黃的《論語》,“這書里有幾處注解,我有些不懂,您能給我講講嗎?”

顧老漢腳步一頓,背似乎挺得直了些。他轉過身,接過書翻了兩頁,指尖在磨圓的邊角上摩挲著,聲音有些發緊:“這……這是我年輕時跟先生學的,有些地方記不清了,我回去想想,明兒再來。”

看著祖父快步走遠的背影,長楹突然想起爹說過,爺爺年輕時也讀過幾年書,后來家里窮,才輟了學下地干活。她回頭見長硯正望著那本《論語》出神,眼里閃著光,便知道哥哥看懂了爺爺沒說出口的話。

日頭升到竹竿高時,秦素素端著紅薯粥出來,李氏已經坐在桌邊,手里拿著雙新納的布鞋,針腳雖不如秦素素細密,卻也扎實。見長硯過來,她把鞋往他面前一推:“試試合腳不,你爹說你腳又長了。”

長硯穿上鞋,不大不小正合適,鞋底還納著“步步高”的花樣。他剛要說謝謝,就見李氏別過臉,往他碗里舀了兩大勺紅薯:“快吃,涼了就不甜了。”

顧大郎也打了碗紅薯粥,遞給李氏:“娘你也累了一早上,坐下休息一下先吃點吧!”就聽見李氏嘟囔:“下午讓楹兒跟我回大院一趟,我那兒還有些土豆苗,讓她挑挑,軒明兒你們也可以種下去了。”秦素素笑著應好,長楹抬起頭,眼里的光比晨光還要亮。

院門外的紅棗樹上,麻雀又落了幾只,嘰嘰喳喳的,像是在說這日子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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