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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 來得及的
  • 憔悴菜
  • 2260字
  • 2025-07-17 09:22:10

晚自習的燈牌在頭頂嗡嗡作響,阮眠翻開《植物幾何學》時,夾在書里的銅絲突然滾落在桌。兩圈相切的圓在燈光下泛著冷光,BJ的經(jīng)緯度數(shù)字被磨得發(fā)亮,像陸則總擦不干凈的實驗臺刻度。

“這銅絲能彎成拋物線嗎?”林小滿的指尖戳了戳銅圈,籃球在桌下轉(zhuǎn)著圈,“剛看物理老師用它演示天體運行,說兩個圓的切點,剛好是引力平衡點。”

阮眠捏起銅絲的接口處,發(fā)現(xiàn)接口被熔成了個小小的球形,球面反射著窗外的槐花燈影。她忽然想起陸則臨走前焊銅燈底座時,也是這樣把熔點控制在375℃,說“多一度會化,少一度粘不牢,像有些距離”。當時他戴的護目鏡滑到鼻尖,睫毛上沾著銅屑,像落了層碎星。

老書店的檀香又飄了過來。這次混著實驗室消毒水的味道,阮眠抬頭時,看見老爺爺舉著個棕色信封站在走廊,信封一角畫著把銅尺,尺身斜斜地搭在兩條平行線中間。

“里昂來的第二封信,”老人把信封塞進她手里,指腹蹭過封口的火漆印——是片槐花的輪廓,壓著“37°”的火漆章,“他說讓你用銅尺量信封的對角線,等于塞納河到永定河的直線距離除以一千。”

銅尺的游標卡在13.7厘米處。阮眠對著地圖換算時,發(fā)現(xiàn)這個數(shù)字剛好是去年深秋,她和陸則在書店后墻畫的坐標系原點到銅燈模型的距離。當時他用圓規(guī)在原點扎了個小孔,說“以后不管在哪,這個點都是我們的0刻度”。

信封里滑出張折疊的圖紙,邊緣燙著細密的齒痕,像被銅尺的鋸齒啃過。展開來看,是盞銅燈的改良設計圖:燈柱的傾斜角改成了37.2°,底座的苔蘚紋樣里藏著行小字,用圓規(guī)尖刻的——“巴黎的日落比BJ晚六個小時,所以我的刻度總比你慢半拍”。

圖紙背面貼著片干燥的紫菀花瓣,比上次的那片小了圈,弧度卻分毫不差。花瓣根部系著根銀線,纏成個莫比烏斯環(huán),環(huán)上標著“1.37米”——是陸則去年在實驗室?guī)退康你~燈模型高度。

“他在信里說,”老爺爺不知何時搬了張?zhí)僖巫谂赃叄掷镛D(zhuǎn)著那枚黃銅書簽,“里昂的植物園新種了批中國槐,樹干的分叉角度都在37°左右,像誰用圓規(guī)畫出來的。”

阮眠的指尖撫過圖紙上的燈芯位置,那里畫著個小小的坐標系,X軸標著BJ的經(jīng)度,Y軸寫著巴黎的緯度,交點處畫著株槐花,花萼的角度剛好把兩個坐標連成直線。她忽然想起陸則臨走前,在機場給她演示的:用兩根手指分別按住地圖上的兩個城市,指尖的連線總會穿過北緯37°。

“對了,”老人從懷里摸出個錫制小盒,盒蓋刻著把銅尺,“他寄來的銅粉到了,說讓你試著調(diào)顏料,說能畫出塞納河的水色——比例是37克銅粉兌100毫升松節(jié)油,和你去年調(diào)苔蘚顏料的配方一樣。”

銅粉倒在白紙上時,閃著細碎的光,像揉碎的星子。阮眠想起去年深秋,陸則蹲在書店后墻,用銅粉在石縫里撒出條銀河,說“苔蘚會沿著星光長,等它們爬到銅燈底座,我就回來了”。當時她笑他把浪漫算得太精確,他卻指著銀河的弧度說:“你看,連星光都在按幾何規(guī)律跑,我們的日子怎么會亂。”

晚自習的課間操鈴響了,林小滿抱著籃球跑過走廊,喊著“阮眠快看,實驗室的苔蘚開花了”。阮眠抓起圖紙往實驗室跑,青石板路上的水洼里,槐花的倒影隨著腳步搖晃,像串打碎的黃銅紐扣。

實驗室的窗臺上,那叢被銅尺量過無數(shù)次的苔蘚,果然冒出了點點白色的小花。花莖的傾斜角度驚人地一致,阮眠掏出銅尺量了,不多不少,剛好37°。更巧的是,花瓣的排列方式,竟和圖紙上的燈盞紋樣一模一樣。

“陸則肯定在苔蘚里摻了什么東西,”林小滿湊過來看,手指懸在花瓣上方不敢碰,“不然哪有這么準的角度?”

阮眠沒說話,只是從筆袋里取出那片銀杏葉,輕輕放在苔蘚叢中。葉片上的“37°”刻痕,剛好和朵小花的花莖重合。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在葉片上投下的光斑,像陸則總調(diào)不好的顯微鏡焦距。

傍晚去老書店還圖紙時,檐角的槐花正落得熱鬧,像場金色的雨。老爺爺在門口掛了串風干的槐花,每朵花都夾著片小紙片,上面寫著不同的角度:37.1°、37.3°、37.5°……

“這都是他每周寄來的,”老人指著最底下那片紙片,上面用鉛筆寫著今天的日期,“說等攢夠365個角度,就拼成個完整的圓。”

阮眠數(shù)了數(shù),已經(jīng)有182片了。剛好是陸則離開的天數(shù)。

她忽然注意到書店的木門上,多了道新刻的刻痕,比旁邊的舊痕深了0.3毫米——是她去年量的苔蘚厚度。刻痕旁邊畫著個小小的銅尺,尺身斜斜地指著窗外的老槐樹,像在丈量樹影的長度。

“他在郵件里問,”老人遞過來杯溫熱的槐花茶,茶杯的杯口弧度剛好能卡住那枚黃銅書簽,“你畫的銅燈什么時候能做好?說里昂的工匠等著按你的圖紙復刻,說要在燈座里裝個小小的溫度計,永遠指著37℃。”

阮眠的指尖在杯沿劃了個圓。暮色漫進書店時,槐花香變得濃稠起來,像化不開的蜂蜜。她從包里拿出那卷銅絲,在桌面上彎出兩個相交的圓,交點處用鉛筆標了個點——是今天的日期。

離開書店時,檐角的風鈴響了,聲音清越,像銅尺敲擊玻璃的脆響。阮眠抬頭看見,風鈴的吊墜是片銅制的槐花,花瓣上的刻度在暮色里閃著光,像誰把星星掰碎了嵌進去。

晚自習的燈光又亮起來時,阮眠在筆記本上畫下今天的銅尺讀數(shù):苔蘚花的莖長3.7厘米,紫菀花瓣的周長13.7厘米,木門刻痕的深度0.3毫米。最后,她在頁邊畫了個小小的笑臉,嘴角的弧度剛好是37°。

窗外的槐花還在落,落在銅尺上的聲音,像陸則在遙遠的地方輕輕翻書。阮眠忽然明白,那些被銅尺丈量過的刻度,那些藏在花瓣和苔蘚里的角度,從來都不是冰冷的數(shù)字——是兩個靈魂在時空間的對話,是北緯37°的春天里,兩棵樹的根在地下悄悄握了手。

她把銅尺放進筆袋時,聽見尺身和鋼筆碰撞的輕響,像句沒說出口的“Bonjour”,穿過經(jīng)度與緯度的網(wǎng)格,落在塞納河畔的某盞燈下。那里,或許有個人正用圓規(guī)尖,在筆記本上畫著BJ的星空,每顆星的角度,都標著“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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