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陽光刺眼，將昨夜的陰霾驅散得仿佛那只是一場噩夢。劉辰頂著兩個深重的黑眼圈，眼球布滿血絲，頭痛欲裂。他灌了兩大杯濃茶，卻壓不住心底那股冰冷的寒意和強烈的不安。理智告訴他應該遠離，但那個穿紅鞋的老太婆、后視鏡里的空座、冰涼的羊皮紙……像無數根冰冷的針扎在腦子里，逼著他必須去求證。

他再次把車開到了上海博物館。陽光下的博物館宏偉而莊嚴，熙熙攘攘的游客帶著輕松的笑容進進出出，與昨夜死寂的景象判若兩個世界。這巨大的反差讓劉辰感到一陣眩暈，仿佛自己剛從某個陰冷的異度空間爬回來。

“我在發什么瘋？”他自嘲地咕噥著，用力搓了搓臉，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的、只是好奇的游客。他混在人群中排隊買票，心跳得厲害，手心全是冷汗。售票窗口前，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隨意而自然：

“請問，博物館昨晚幾點關門的？”他甚至擠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

售票員是個中年婦女，頭也沒抬，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最近忙WLMQ博物館的展覽，昨晚最后一批展品九點多才到館，清點入庫弄完都快十一點了才關門下班。”

“十一點……”劉辰的心猛地一沉，像墜入冰窟。他記得清清楚楚，他載著老太婆到達博物館門口時，絕對在十二點之后！那她……她是怎么進去的？或者說，她去了哪里？

他喉嚨發干，不死心地追問：“那…有沒有可能有人半夜來參觀？比如……工作人員？或者有特殊許可的？”他甚至開始幻想也許老太婆是博物館的夜班清潔工之類的，雖然那雙紅鞋和詭異的消失感讓這個想法顯得無比蒼白。

售票員終于抬起頭，用一種看外星人或者說看精神病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先生，儂尋開心是伐？博物館夜里燈都不開的，監控倒是開著的，除了保安巡邏，鬼才半夜來參觀！再說了，保安都在監控室和固定崗亭，誰會在外面瞎晃悠？儂到底買不買票？”

那眼神像針一樣刺在劉辰臉上，他感到一陣難堪和孤立無援。他想問WLMQ博物館展品的事，想問問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比如……一雙紅鞋？但售票員已經大聲招呼下一位了。劉辰只好訕訕地說了聲“謝謝”，像被燙到一樣迅速轉身離開，背后似乎還能感受到售票員狐疑的目光。

離開喧囂的售票處，劉辰像被抽干了力氣，踉蹌著走到人民廣場邊的一條長椅上坐下。四月的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氣。他茫然地望著遠處博物館巍峨的輪廓。

“她明明朝著大門走過去的……臺階……她走上去了……然后就消失了？”他一遍遍在腦中回放那個畫面：路燈下模糊的身影，紅色高跟鞋敲擊石階的清脆“嗒嗒”聲，最終沒入大門前的黑暗。“WLMQ博物館展覽……”他喃喃自語，突然想起昨晚朋友閑聊時提過，那趟從WLMQ來的火車，是趟“鐵軌上的長征”，四千多公里，一百多個小時，跨越戈壁沙漠，是國內最漫長的鐵路旅程之一。“難道她是坐那趟車來的？可……一個老太太，坐那么久的硬座？半夜三更下車，不去找地方住，直奔閉館的博物館？”這邏輯鏈條脆弱得可笑。

他又從貼身口袋里掏出那張泛黃的羊皮紙，指尖觸碰到那粗糙冰涼的質感，昨夜那股刺骨的寒意似乎又順著指尖爬了上來。他強迫自己仔細端詳：上面扭曲的符號像蝌蚪，又像某種古老的楔形文字，完全無法辨識；還有一些線條，彎彎曲曲，似乎勾勒著山川河流，又像是某種神秘的路徑標記。最詭異的是，當他集中精神盯著那些符號看時，一種奇特的眩暈感就會襲來。視線里的符號仿佛在微微蠕動、旋轉，周圍的陽光和嘈雜聲似乎被一層無形的膜隔開，他感覺自己正被一點點吸入一個無聲的、幽深的漩渦，耳邊只剩下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他猛地移開視線，大口喘氣，額頭上滲出冷汗。“邪門！太邪門了！”他趕緊把羊皮紙折好塞回口袋，仿佛那是個燙手的烙鐵。

未知的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