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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饑寒難阻問道心

清明剛過,黃沙村后的山林還浸在殘冬的寒氣里。云無跡蹲在窩棚的破門檻上,望著鍋里僅存的半捧糙米,眉頭擰成了疙瘩。引氣入體后,丹田的氣旋像頭貪食的小獸,每天都要消耗比往常多兩倍的口糧,可地主家給的月例糧早就見了底,再不想辦法,別說修煉,恐怕撐不過這個月。

更讓他心焦的是,這漏風的窩棚根本藏不住事。前幾天引氣時不慎溢散的靈氣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被隔壁的王二柱瞅見,如今村里都在傳“無跡娃中了邪,整天對著石頭發呆,還能讓鳥往天上撞”。地主家的管家已經來敲過兩次門,眼神里的懷疑像針一樣扎人。

“得找個清靜地方,還得有吃的。”云無跡摸了摸懷里的黑石,石頭溫涼如玉,自從上次引氣后,它就像有了靈性,每當他心緒不寧時,貼在胸口總能讓人平靜些。他想起山坳深處那片老林子,獵戶們都說里面有野豬和山雞,就是狼多,尋常人不敢往里走。

可他現在不是“尋常人”了。

當天夜里,他揣上那半卷《引氣訣》、殘碑拓片和黑石,又把藏在草堆里的那把銹柴刀磨得锃亮,趁著月色鉆進了后山。林子里的風帶著松針的寒氣,夜鳥的啼叫像嬰兒的哭聲,可云無跡心里卻燒著一團火——他知道,這是唯一能讓他繼續修煉的路。

老林子比想象中更險。腐葉下藏著深不見底的泥潭,藤蔓像毒蛇似的纏在樹干上,稍不留意就會被絆倒。云無跡仗著引氣后敏銳了數倍的耳目,避開幾處野獸的巢穴,在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松下找到了落腳點。樹下有個天然的巖洞,干燥避風,洞口還長著叢野山椒,正好能驅蛇蟲。

“就這兒了。”他用柴刀劈了些枯枝堆在洞口,又在周圍布了幾個簡單的陷阱——那是跟著村里獵戶學的法子,在藤蔓上系上削尖的木刺,野獸一踩就會被吊起來。做完這些,天已經蒙蒙亮,丹田的氣旋餓得“咕嚕”直響,他咽了口唾沫,握緊柴刀往林子深處走去。

起初的運氣不錯。他在溪邊撞見只瘸腿的山雞,借著靈氣加持的速度追了半里地,一柴刀劈在翅膀上,總算有了第一份收獲。生火烤雞時,油脂滴在火里“滋滋”響,香氣引得他直咽口水,可他只吃了半只,剩下的用荷葉包好藏在巖洞里——他知道,在這林子里,食物比金子還金貴。

接下來的幾日,他漸漸摸出了門道。引氣后的感官能讓他隔著十幾步就聞見野獸的腥氣,丹田的靈氣運轉起來,爬坡時腳底下像踩著團棉花,以前要喘半天氣的陡坡,現在幾步就躥了上去。他用陷阱逮過野兔,用削尖的木矛叉過溪里的魚,巖洞的角落里很快堆起了一串風干的肉干。

可平靜在第七天被打破了。

那天下午,他追蹤著一串新鮮的野豬腳印往林子深處走,想弄頭大家伙存著。腳印在一片開闊的山坳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地凌亂的蹄印和暗紅色的血跡,空氣中彌漫著股濃烈的腥臊味,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這里打過一架。

“不對勁。”云無跡握緊柴刀,丹田的氣旋突然躁動起來,像在預警。他剛要后退,身后的灌木叢“嘩啦”一聲炸開,一道灰影帶著腥風撲了過來——是頭瘦得只剩皮包骨的野狼,眼睛綠得像鬼火,嘴角還掛著血絲,顯然剛打完一架,正餓瘋了。

云無跡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滾,柴刀“哐當”掉在地上。狼撲了個空,轉身又撲過來,鋒利的爪子在他胳膊上劃開三道血口,疼得他眼前發黑。他這才看清,這狼的后腿瘸著,耳朵也少了半只,想必是剛才跟野豬搏斗時受的傷,可正因為這樣,它的眼神里多了股同歸于盡的狠勁。

“拼了!”云無跡摸向腰間的短刀——那是他用兩塊肉干跟獵戶換的,此刻卻覺得手在發抖。他不是沒見過狼,可從沒被這么近地盯著,那雙綠眼睛里的貪婪和殘忍,像冰錐似的刺進心里。

狼再次撲來,這次它壓低了身子,顯然是想咬斷他的喉嚨。云無跡猛地想起《引氣訣》里的話:“氣行周天,可御體膚。”他急中生智,拼命催動丹田的氣旋,讓那股暖流傳向胸口。就在狼的尖牙快碰到他脖頸的瞬間,他感覺胸口像是多了層看不見的殼,狼咬在上面“嗷”地疼叫一聲,竟被震得后退了兩步。

是黑石!剛才情急之下,他死死按住了懷里的黑石,石頭傳來一陣灼熱,靈氣運轉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一倍!

趁狼后退的間隙,云無跡撿起地上的柴刀,忍著胳膊的劇痛站起來。丹田的氣旋因為剛才的急催,已經變得微弱,像風中殘燭,可他眼里的恐懼卻被一股更烈的火取代——那是對力量的渴望,對活下去的執念。

“來啊!”他嘶吼著,主動沖向狼。柴刀帶著風聲劈向狼頭,狼靈巧地躲開,爪子又在他腿上撕開道口子。鮮血順著褲腿往下流,滴在腐葉上,開出一朵朵暗紅色的花。云無跡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用靈氣,用這來之不易的力量,殺了它!

他想起引氣時那些在體內游走的光點,試著讓它們涌向手臂。雖然微弱,但當靈氣聚在掌心時,柴刀仿佛輕了許多,劈砍的力道也大了幾分。狼被他瘋魔似的架勢唬住了,往后退了兩步,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

就是現在!

云無跡猛地將丹田剩余的靈氣全部灌進右腿,猛地往前一沖,柴刀斜著劈向狼的脖子。這一刀又快又狠,帶著靈氣的銳勁,竟直接切開了狼的頸動脈。滾燙的狼血噴了他一臉,帶著鐵銹般的腥氣,可他卻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狼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不動了。云無跡拄著柴刀癱坐在地,渾身的傷口都在火辣辣地疼,胳膊和腿上的血把衣服粘在了肉上,一動就是鉆心的疼。丹田空蕩蕩的,像被掏空了似的,連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他靠在一棵樹上,看著地上狼的尸體,忽然一陣后怕。如果剛才靈氣沒能及時運轉,如果那狼再快一點……他不敢想下去。可更多的,是一種奇異的興奮——他真的靠自己的力量殺了一頭狼,一頭能輕易撕碎凡人的野獸。

“這就是……超凡之力?”他喃喃自語,抬手摸了摸胳膊上的傷口。血還在流,再不處理恐怕會發炎。他想起《引氣訣》里說“靈氣可溫養經脈,亦可療傷痛”,便試著調動丹田僅存的那點靈氣,引導著往傷口處去。

起初很艱難,靈氣微弱得像絲線,可當它們觸到傷口時,奇跡發生了。原本火辣辣的傷口傳來一陣清涼,流血的速度明顯慢了,甚至能感覺到皮膚下的肌肉在微微蠕動,像是在自我修復。他趕緊從懷里掏出黑石,緊緊攥在手里,石頭的暖意緩緩滲出來,幫他一點點聚攏散佚的靈氣。

天色暗下來時,傷口終于不再流血,結了層薄薄的血痂。云無跡拖著狼的尸體往巖洞走,每走一步都疼,可心里卻前所未有的踏實。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那個只會在黃沙地里挨餓的日子了。這山林里的兇險,這力量帶來的生機,像磁石一樣吸著他。

回到巖洞,他生起火,把狼皮剝下來晾在樹枝上,又割了塊最肥的肉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落的聲音里,他展開那張殘碑拓片,借著火光細看。不知是不是錯覺,拓片上的經脈紋路似乎比以前更清晰了,那些線條在火光中微微顫動,像是在呼應他體內流轉的靈氣。

“老道說仙路盡頭是虛妄……”他咬了口烤得焦香的狼肉,肉汁燙得他舌頭發麻,“可這力量是真的,活下去的希望也是真的。”

夜里,他躺在鋪著干草的巖洞里,聽著外面狼群的嚎叫。懷里的黑石貼著胸口,傳來安穩的暖意,丹田的氣旋在緩慢地恢復,每轉一圈,都讓他對力量多一分執念。他知道,這山林只是暫時的容身之所,等傷勢好了,修為再精進些,他就得走得更遠——去看看老道說的“仙路”,去找到《引氣訣》的后半卷,去弄明白殘碑和黑石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月光透過巖洞的縫隙照進來,落在拓片上的火焰徽記上,像是點了盞小小的燈。云無跡握緊黑石,閉上了眼睛。夢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暴雪夜的破廟,聽著王老栓說仙人移山填海的故事,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只能蜷縮在供桌下的孤童,而是能親手觸碰那片縹緲仙途的行者。

第二天一早,他用狼骨熬了鍋湯,湯里放了些采來的野山參。熱氣騰騰的湯滑進喉嚨,丹田的氣旋瞬間活躍起來,靈氣增長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一倍。他知道,這是力量的甜頭,也是誘惑的開始。可他不后悔——為了不再任人欺凌,為了不再餓肚子,為了弄清楚自己是誰,這條道,哪怕布滿荊棘,他也走定了。

收拾好行囊,他最后看了眼這片埋葬了野狼也孕育了他力量的山林,轉身往更深的地方走去。那里或許有更兇的野獸,或許有未知的危險,但他知道,只有往前,才有答案。懷里的黑石輕輕發燙,像是在為他指引方向,也像是在提醒他:問道之路,從來都與饑餓和危險相伴,可只要心夠堅定,饑寒終究難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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